当胡一吟戴着红箍袖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闹哪出。红箍袖上偌大的“协管”二字特别显眼,像两张呲着牙的嘴,招呼大家速来围观。
同事中有的诧异有的不解有的幸灾乐祸,只有赵健这厮大声咋呼:“靠!老胡,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个装备?太气派了!”然后又俯下身在低声说道:“老胡啊,节哀吧——”
下午,胡一吟按照要求,来到了协管队所在地报到。
因为协管队不过是个临时机构,说是机构都抬举他了,准确说,就是一支临时拉扯起来的队伍。平均年龄,呃,还好,平均年龄也就70不到的样子。
一眼望去,全是大爷大娘辈的,偶尔遇到一两个叔叔辈的,都会让胡一吟倍感亲切,仿佛遇到了知音。
负责协管队的老黄对于胡一吟的到来也是满头雾水。习惯了老头老太作手下的他,顿时感觉年轻了十岁,把胡一吟招呼过来关心地问:“我说年轻人,呃,小胡是吧?你们单位怎么把你给派过来了?怎么?得罪领导了?”
老黄久经沙场,老而弥坚,什么情况一猜就透。
胡一吟笑笑:“应该没有吧。到哪儿还不都是一样做事?呵呵。”
老黄微微点头,也不多说。把一大群人召集过来开始分配任务,其实也很简单,每两个人一组,按地域划分,然后——然后两人就在划分的这片区域里转悠。见到脏乱差的地方,或者说不文明的地方,就向老黄报告。如果有手机的,可以先拍照,再报告,这些照片留着,以后可都是档案,或者说是成绩。
当然,一些小的方面,比如地上的果皮纸屑,角落里的垃圾烟头什么的,自己垫巴着对付就行了,原则上就不再另外向他报告了。
所以,胡一吟很自然地,就分到了他的劳动工具——一把扫帚,和一个簸箕。
看着手上的这两样东西,胡一吟哭笑不得。不是他看不起劳动人民,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他胡一吟竟然也有一手扫帚一手簸箕并以此为工作的机会。
同组的是位何姓大妈,自从见到胡一吟,便有些两眼放光,是主动着要求和胡一吟分到一组的。一路上,喋喋不休地问着他的年龄,家世,工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问他有女朋友没。
不用问,像这样的大妈,谁又没几个待嫁的姑娘作资源?胡一吟荣幸地成了她的业务对象了。
本就心情不佳的胡一吟,被她缠得更是头晕脑胀,眼见着那边有人扔了个烟头,还在幽幽地冒着烟,几步赶过去,把它扫入簸箕。
“哟嗬!动作还挺快。”一个满脸欠揍的杀马特,一边晃荡着脚,一边啃着个甜筒,同时看着胡一吟,眼色不无讥讽。
胡一吟无视,他也没心情去视,扫了烟头便转身要走。
“嘿!还拽上了!”杀马特不知道被触了哪根神经,像是自尊受到了某种伤害。
以他的习惯,平常人看到了他这样的,不是敬而远之就是鄙视他一下,可这位手拿扫帚臂戴红箍的,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竟然,连鄙视都不鄙视他一下?!他这身杀马特造型难道就白弄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他心中不服啊!
是躲是骂是鄙视你到是表个态啊,可——可你这无视,算是什么态度?!他觉得接受不了!
所以杀马特拦住了胡一吟:“嘿,哥们,你做事情不负责任啊。这地上还这么脏,你怎么就跑了?”
啊——啊?
胡一吟四下看看,脏?不脏啊,挺干净的!
所以他又继续走了。
杀马特没办法,狠狠心,把本来吃着的甜筒向地上一扔,心中犹有不舍,甚至还偷偷咽了下口水。手指着地:“你看你看你看!这叫干净?”
这就有点过了!欺负人是吧?
胡一吟猛一转身,眼中精光一闪!吓得杀马特一个激灵,本来拦着他的手仿佛被眼光灼伤,乖乖地垂了下来。
这是什么眼神?太特么吓人了!
杀马特自认为自己也见过不少大场面,认识不少大人物,但他们的眼神,似乎都没眼前的这位有杀伤力,邪了门了。扫地僧的感觉啊!
胡一吟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情绪怎么突然间就暴到那种程度,自然而然地就通过眼睛表露出来。但也就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在他心里,觉得实在是没必要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见杀马特怂了,也不再多说,又转身离去。
有时候,一眼所表达的东西已经足够!
杀马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眼见着地上的甜筒,甚是可惜,趁四周没人注意,又捡起来继续舔着。
这,算是一个小插曲。
下午四点的样子。
胡一吟已经在包干区内转悠了几个来回,同组的何姓大妈见他始终对自己不冷不热,干脆跑另外的地方八卦去了,留下胡一吟一人在树下长凳上休息。
“朱长贵!你个狗/日的,看你还往哪儿跑?!”一声男人的粗吼,吸引了四周人的目光。
就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从百米外跑来,边跑还边指指点点,像是在追着什么人。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在落荒而逃。
杀马特!逃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刚才为难胡一吟的那个杀马特!
其实胡一吟对他并不熟悉,如果不是他那一头迎风凌乱的黄发,他对这人不会有任何印象。
奔跑中的杀马特如临末日,不时回头望着。几经拐弯,莫名其妙地就像胡一吟坐着的地方跑来。见到他坐在那,也是一愣,不过来不及再跑,只是哀求:“大哥,帮帮忙,让我躲一下!”
也不管胡一吟乐不乐意,直接躲到了长凳底下。
这长凳,本来就是立在草坪上,四周都是灌木丛。现在杀马特一躲进去,唯一暴露的一面也被胡一吟的双腿挡住,倒也算是个勉强可以躲藏的地方。
转眼间,几个追逐的大汉便到了四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恨声说着:“这小子藏哪儿去了?”
“这次逮着他,我一定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不行,还有双手也要打断才解恨!”
“放心,这小子跑不了!刚才看到他拐到这边来了,前面是河,肯定是躲在这里的哪个地方了!”
“NND,臭小子,就他那又穷又锉的样,竟然敢把我妹子肚子给搞大了,靠!”
…………
胡一吟听了,脸有些黑。刚才见着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心帮杀马特一把,现在听了,感觉有些动摇。
在他心里,把人家妹子的肚子搞大,怎么着也算不上好人。
几个汉子分头在四周找了一圈,能藏人的地方全部找遍,最后,几个人同时把眼光放在了胡一吟,及他坐着的长凳身上。
“你!让开!”带头的汉子手指胡一吟,毫不客气。
胡一吟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直了直腰,站了起来。就听得长凳下一声哀嚎:“大舅子,你就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