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烟的感觉,在他看来一点也不美好,但他却喜欢这种辛辣的感觉,由口而入肺腑,烟缕所过的地方,仿佛被什么狠狠灼烧过,这是种近乎自虐的畅快。让他很是迷恋。
徐礼彦进来时,司徒夜已经这么站了半个小时。
“情况怎么样?”没等徐礼彦开口,司徒夜先问道。
徐礼彦挑了挑眉毛略微诧异,但还是立刻回答,“情况不。如果再有下次的话,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这时,司徒夜指缝中的烟,微微动了动,积了很厚的烟灰就这样掉下来,而他自己却全然不觉。
“这次压制住了就好。不然以后游戏就没意思了。”
徐礼彦听后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转移话题道,“流风刚刚来消息,说唐陌开始动了,他对你们三个的关系很有兴趣。这件事你看要不要插手。”
司徒夜摇了摇头,“没必要,早晚会天下皆知的事情,掩藏也没什么意义。他想要刨根就让他去好了。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沈家,而顾笙在这里不过是个附属品。不过沈家先放放,眼下先把和皇宇集团的事情算算清楚。他们既然敢动咱们墨西哥那边的市场,那么,咱们就把他们逐出东南亚。”
徐礼彦听后,眼神一凝,“这么早和皇宇集团对上恐怕不好,皇宇集团实力虽然比起帝豪还差了一截,可如果唐家族和沈家联合起来的话,我们这里就会相当吃力。”
司徒夜挑眉,转身将手上的烟头碾灭。烟头在青碧的烟灰缸里飘着残烟,很有几分凄惨的味道。
“这世上,没有只有永远的利益。再坚固的联盟都会存在罅隙,你觉得我会让他们轻易走到一起么?”
徐礼彦笑了起来,带着几分了然,“原来你心里早有打算了。”
司徒夜笑吟吟地坐下,“当然。今天下午陪我去医院看看吧,我想,她现在肯定很想见我。”
徐礼彦迟疑片刻,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罪魁祸首也早已经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司徒夜,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么?”
司徒夜歪着头看着徐礼彦,好像在重新认识一个人似的,“礼彦,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吧,为什么突然这样质疑我的决定?”
徐礼彦觉得有丝丝凉气在空气中散开,但他不动声色,直视司徒夜,“这不是质疑,只是想要更确定。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拥抱所谓阳光,而且,就算是阳光,也有找不见的阴暗面。但是,抓住一条仇恨的血路不放,也许会错过很多东西。在越走越黑的道路上,我们会背对黎明而行,或许就永远都见不得光了。我不后悔对你的追随,只是担心某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司徒夜仿佛听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撑着脑袋看着徐礼彦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讥诮,“后悔?礼彦,这么多年来,你见过我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么?”
徐礼彦摇了摇头,心里却不自禁补上一句,正因如此,倘若将来出现了让你觉得后悔的事情,才会更加难过吧?
顾笙下班之后,直接奔医院来了。她很满心踌躇,照母亲现在的情况来看,自然是不该问那些陈年旧事的。可唐陌给了她三天时间,今天问和明天问其实没区别。
她在心慌意乱摇摆不定中,走到了病房前,正要推门,却发现徐礼彦和司徒夜都在。司徒夜还是那副恭敬而温和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
但她母亲却不同,她母亲看司徒夜的眼神都带着强烈的戒备。
“阿姨,你不用这么紧张。”司徒夜微笑,拿了只橘子慢条斯理地薄皮。
“你想怎么样?过去那些事情,和笙笙没有任何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夜听着,连眼皮子都没太一下,“她不知道很正常,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
“既然如此,请你不要为难她。我们会把欠你的钱尽快还给你,你的恩情,我也会一辈子记住。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后不要再见她,不要在和她纠缠不清。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可是司徒夜先生,请你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
顾母说话的时候,有些急切,眼底满是希冀地望着司徒夜。
司徒夜终于把橘子剥完,然后细致地把橘子瓣上的白色经络一根一根撕下来,仿佛目前只有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顾母见他不说话,眼底的希冀一点点灰死下去,她喃喃着,“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可是司徒,你知道的,那是家族之间的事情,笙笙是无辜的。她连那个家族的姓氏都不曾拥有过,为什么要让她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和怨恨?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是那么好的孩子……”
司徒夜把剥开的橘子瓣递到顾母面前,微笑着并认真地说,“阿姨,我知道你会记住我的恩情一辈子,可是,你的一辈子又还有多长?你求我不要再见她,不要和她纠缠不清,还说你自己也知道这种要求很自私,请我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可是阿姨,你既然知道这种要求很自私为什么还要提出来?这世上没有谁有义务去成全别人的自私的。我从七岁起就没有父母了,所以,对不起,我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是怎样的,更没法理解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的心情,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顾母听着司徒夜轻声细语的说,看着他认真郑重的表情,觉得自己就像在和一个怪物沟通。
她想,司徒夜或许根本就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
司徒夜始终举着手里的橘子瓣,仿佛她不吃,他就不会放下。这一刻,她甚至怀疑橘子里是不是被动了什么手脚的。
但司徒夜的目光里却没有恶意,那是一片赤诚和坦然,这让顾母有一瞬的愣怔,她是个母亲,更是个经历了许多巨变的女人,所以,她的目光其实很敏锐,然而,这一刻,她看到的是一颗赤子之心。至少,在司徒夜给她橘子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希望她可以接受。那种沉静的目光背后掩藏的确实一颗小心翼翼地满含期望的心。就像一个长久得不到爱的孩子,笨拙的拿出自以为最好的东西献给别人,希望别人给以万分之一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