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牛郎别处心裁,牵着牛来到他的竹筏面前,他兴冲冲地试图将老牛引到竹筏上,想载着它一起游江而下。老牛一个猛踏,踩翻了竹筏,重重的身体滑落到水里,游上了岸,又重试,重复了几次,都无一例外跌落水中。
牛郎与老牛折腾了好一阵功夫,终究莫可奈何。于是牛郎想出了一计,对着老牛耳语一会。而后老牛身体朝后蓄势,后腿蹬力,只听得噌的一声响,老牛腾空跃起,飞出丈许远,前后腿依次稳稳落在竹筏上,闻得啪啪啾啾几声水竹声响,又见得竹筏旁水花四溅、周围波澜荡漾。
此时,竹筏吃水过大半,老牛高昂着头望向牛郎,如无奈之状。牛郎见着成功,心下高兴异常,自己也小心跳上了竹筏,用力地撑几下竹篙,竹筏好容易才离开了河岸,朝着河心过去。牛郎顺流而下,倒是惬意,看着老牛那懵懂的表情,自己脸上更是生出几分笑意。远看一人一牛一篙一筏游荡在清清的河道上,他们悠闲自在,构图优美有趣,这图景映衬于两岸青绿的河岸间,又镶嵌在延绵不绝的山脉中,披覆上一层清晨淡白的微晖,天然结构成了一幅宁静淡雅的乡间农乐画。
竹筏行进了数里远,前面河心露出一条长长的绿渚。绿渚远看过去是一片青葱带水,抵近看更见绿草娇嫩青绮,万千草尖随微风摇曳,如精心排练的士兵一般同步无差,又如轻音乐一般缓缓舒展有致,更如翩翩起舞的舞蹈队一般,但比士兵多几分轻巧妩人,比轻音乐多一些形象可感,比舞蹈队多一份自然天真。绿草们似乎在尽情地享受这周围迷人的水光山色而惬意舒畅,不自然地这般陶醉舞蹈。牛郎看着这一片河心的青草地,心中甚是欣喜。
于是将竹筏缓缓停靠,并小心地牵着老牛登上了绿渚。老牛在青渚上津津有味地埋头啃食青草,牛郎在青渚上四处徜徉,似乎在发现些什么,或许是好奇心在驱使他如此这般。绿渚呈鞋底形状,最宽处约莫一丈宽,最窄处不出三尺,长约十丈,且中间似有两截小间断,深浅未知。绿渚并不平整,有些凸起的小土包,也有些湿洼的小水凹。牛郎打了几个来回,倒是没有见到什么新鲜东西,但牛郎依旧感觉到逗留在河中心的新鲜奇妙之感,不时地欣赏一番河中沄沄的流水,不时地欣赏两岸旖旎的风光,就连看着老牛吃草时,他的目光都发出奇异的光芒。牛郎一时间兴致盎然,取出了久未吹奏的竹笛,用袖子擦了擦笛子,目光看着远方,将笛子横在嘴边开始吹了起来。一瞬间,悠扬的笛声飘荡在这宁静而迤逦的自然风光中,像是在与自然交流对话,或是歌唱赞美它们,融合成一种优美而恬适的乡村情境音乐剧。几曲过后,牛郎坐在渚边休歇,只见一块柔白的方巾从河水上游悠悠荡荡漂流过来。待方巾靠近渚边,牛郎将它捡了起来,触摸上去光滑柔软无比,几番抚摸观览,不舍于手。牛郎双目朝对岸扫视一番,忽然发现到河对岸一浣匹女子,且看她白衣婀娜,乌发秀长,眉纤目盼,面肌白皙如雪,容光照耀无限。
牛郎诧异万分,心想此等天生资质皆远胜于前几日集市见过的两个卖布女子。岂能是人间女子?
牛郎定睛凝视女子一阵,乃是真真切切农家女子。但女子的资质仪态宛如天仙般,无比圣洁端庄。只看那女子蹲在河边浣洗,动作娴熟轻柔,摇曳自如。牛郎的心早已迷陷在女子各种摇曳轻灵的姿态中,似遇仙女般缥缈如幻,又热血翻涌,说不上是哪种美妙心情。
一时间,神情也痴滞恍惚起来。一阵惊诧之后,牛郎端着这方井又看了一番,脑际不自然地遐想着浣洗的女子风貌,瞬间对此巾怜爱如宝。
牛郎才心想到此巾必是对岸女子所失。
牛郎想要呼唤女子,又因心怯,不敢高声呼唤陌生女子,心中着实经历了一番挣扎折磨。瞬间,心头又是一想,自己先留着此巾,日后择机再归还。
于是牛郎将小心翼翼地将方巾平摊在青草上晾晒。没过多久,女子已经浣洗好所有素匹,收拾好素匹悄然离去。牛郎痴目相送,情怀激切,待女子背影隐去,心中又惆怅失落起来。
有人为牛郎此次奇遇立诗作证:
山岚紊叠兮,衍青绮而妩媚
河道蜿蜒兮,带修岸以扬丽
河水清灵兮,微柔波其奕奕
绿渚卧波兮,被密草乎萋萋
东山已曦兮,笼自然于清晖
牛郎筏渚兮,牧神牛而自游弋。
喜发于心兮,赏水灵与山奇
欣乐轻笛兮,泛悠扬以破周寂。
风物譬画兮,彰乡郭之异美
河水沄沄兮,悠荡兮漂来素匹。
一心惊乍兮,陈眼底以细品视;
素匹婉柔兮,面含琼润其中如梨。
双目周探兮,见尤物如不世
茵茵远岸兮,有女婷婷兮濯衣。
俯姿沉衣兮,银籫乌发其巧相饰;
娆姿拨衣兮,柔摇纤摆其身涟漪;
袅姿起衣兮,窈窕莺燕其颜玉脂;
舞姿甩衣兮,纤手楚腰其眸盈辉。
仙姿收衣兮,冰心洁态其神灵犀。
郎心撞鹿兮,上下左右其心交织;
形态无主兮,七情六欲其神荟萃。
久久迟疑兮,红晕冲头而人已醉。
仙女归远兮,盈盈翩翩而袅凤仪。
痴郎失魄兮,亏亏缺缺而伤漱泪。
婷姿妙态兮,浮浮荡荡而载心底。
自牛郎奇遇后,一整天牛郎变得像个陌生人了,行为变得更加异常,更加寡言少语少。牛郎心中装满了河畔女子的仙姿仙貌,两耳不闻鸟鸣人语,心似沉甸甸,目如雾迷迷,神情恍惚。
翌日,牛郎早早梳妆,精神奕奕。牛郎心情舒畅地牵着老牛去野外,牛郎来到了昨日遇见浣洗女子的河畔,但没有见到昨日的浣洗女子。牛郎瞬间心中萦绪万千,感觉自己身单影只,顿时落寞懊恼。牛郎的双眸不断地四处搜寻,却全不见任何人影。久久等待,牛郎心中越发焦急,并且胸口郁闷异常,生怕再也没机会见到那天仙般的浣洗女子。
正在牛郎心要崩溃的时候,此刻对岸传来女子说笑之声,只闻声色清越动人,却不见人。不一会,两个妙龄女子从林子里出来,两人都各着一篓子衣裳,正朝河畔走来,似是来浣洗衣裳的。这两位姑娘并非他人,恰是前几日来集市卖织女布的。
牛郎心下反复琢磨一阵,“总觉对岸并不见炊烟,应是无人居住的地方,怎么会有容貌如仙般的女子在此地?难道真是仙女们居住在这对岸?难道他们有意来体验人间生活?”
牛郎不禁地狂想,心中一连串的疑问都解不开。
牛郎又一转念,心中自己反驳自己道:“不对!不对!对岸这两个卖布女定是人间女子,上次卖布时她们还说了本地方言。”
于是牛郎将仙女的想法打消了,更是高兴起来,心想,“仙女可是高不可攀,还是凡间姑娘更能亲近人。”
牛郎看着对岸的两位姑娘,心中揣摩道,“昨日的浣洗女子和今日对岸这两姑娘到底所居住何处?她们三个总感觉有几分神似,莫不她们真是三姐妹?但昨日的女子荣华更是灵逸如天仙,远非这两位姑娘所能媲。不过即使嫡亲姐妹,也会有容貌更清秀者。”
反复想象,牛郎还是矛盾堵心,心中大叫道,“老天啊!要是我能认识她们该多高兴啊!要是我能了解她们的生活该多幸福啊!要是我能和她们成为该多绝妙啊!”
牛郎这般天马行空地幻想,心中多么想马上知道三位女子的真实关系啊!牛郎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得有点迷乱心智,此时的他极其想要大声的呼唤对岸的俩女子问个清楚,却又担心冒犯了她们。终究牛郎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心中的礼仪规矩,只是呆呆地看着俩女子,并没有大声呼唤她们,但牛郎心中一直在深深的思念着昨日的那个天仙般的浣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