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镇泉的工作日渐忙碌,他想给我请一个保姆,我拒绝了。到目前为止,我除了做不到自己剪脚趾甲,其他都没问题。为了生完以后身材恢复得快一点,我还每天练瑜伽。
在别人看来,我天天一个人在家,应该挺无聊的,但我自己觉得很充实。我喜欢研究美食,中餐,西餐,甜点,寿司……每天换着花样做。最近我还学会了炸章鱼丸子和烤生蚝,王镇泉说我烤的生蚝超级好吃,他一口气吃了七个。我想我以后如果不去售楼,或许可以开个小吃店。
隔壁大妈时不时来串串门,给我送点水果面点,顺便唠唠家常。她是从大西北过来的,普通话说得不怎么好,我听她说话也是半懂半猜。听到门铃响,我以为又是她,往瑜伽服外面套了件开衫就去开门。反正来这里找我的,除了大妈就是快递员。一开门,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尹灿。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
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打量着眼前的别墅说:“难怪你要把钥匙交给苏燕,你现在有大别墅住,当然看不上我的小房子了。”语气听起来竟然酸溜溜的。
“是啊,我现在傍到了大款,干嘛还要回去跟你凑合?”
“可我才是孩子的爸爸。”他恨恨地说。
“没关系啊,我男朋友说他不介意,而且我以后也会跟他生一个孩子。”我索性火上浇油。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压抑着怒火,平复了一会,语气缓下来:“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林悦,我承认,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确实是因为你跟许游有那么一点像,所以班上那么多女生,我只愿意跟你说话。但是,随着我对你的了解越来越深,我发现你跟她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我还是被你吸引,喜欢跟你在一起。你做完手术后,我向你求婚,那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告诉我楼下的人恐吓你,我马上开车赶回来,因为我怕他会伤害你。那个时候,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可是当许游出现后,你不爱我也是真的!”我大声打断他,“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去开门,他不死心,又挡在我前面说:“林悦,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不是你说对不起就能换来一句没关系,不是你说想回来我就必须原谅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我吼道。
“是因为他吗?”他一字一顿地说,一脸不甘心又嫉妒的样子。
他以为我不肯原谅他,仅仅是因为王镇泉?明明是他出轨在先,现在反赖我移情别恋?
气死我了,心肝脾肺肾都气疼了!
“还记得在海边的时候,你写在孔明灯上的字吗?你说祝我早日找到我的弗兰克,神明听到了你的祝福,所以让我遇到了他。我谢谢你,你也去找你的真爱吧,许游也好,邓琪琪也好,反正你魅力四射,大把女人排着队想跟你生孩子,你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吧!你要是再来烦我,我就把孩子拿掉,反正只要没了孩子,我就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我说完这些话,尹灿呆住了。他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哀伤和绝望,似乎顷刻间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那一瞬间,我心头闪过一丝不忍。可是,想到他过去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又何必心存怜悯?
既然他是为了孩子要回来,我也可以用孩子来逼退他。我很清楚我说的是气话,无论如何我也会要这个孩子,这样说只是吓一吓他。
果然,从那天过后,尹灿再也没有出现过。
2
因为我坚持不肯复婚,大家纷纷将矛头指向我。我不知道尹灿到底做了什么,连我妈也改变了立场,转而替他说好话。似乎尹灿肯认错,肯回头,我就必须原谅他,接纳他,否则就是我的错,是我不讲道理,是我不给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人们对于男人,总是比对女人宽容。
3
晚上十点,苏燕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嘀,说她离家出走了。
她哭得很伤心,我马上问:“你在哪里?”
“在你家。”她抽泣一下,又说,“你家钥匙还在我这,尹灿没有拿走。”
我一听差点栽倒,从她家到我家,直线距离两米,这也算离家出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L打我,还把开水泼我脸上了……”
L是苏燕的老公。
他们结婚七年,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也只是嘴上功夫,从来没有动过手。来不及多问,我说,“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王镇泉今天有应酬,估计会很晚回,我不想打扰他,自己叫了辆出租车去以前住的地方。
苏燕还坐在客厅里哭,眼睛都肿了。
“怎么了?”我问,“受伤了吗?”
她本来已经哭得差不多了,看到我,突然又来了灵感,眼泪又一串一串往外冒。
“今天晚上,我带着雯雯和悠悠准备睡觉了,雯雯突然说想喝水,我都已经躺下了,就叫L去倒水。L坐在电脑前斗地主,我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动。我就说,你耳朵聋啦?你女儿要喝水。L冲我说,你自己不会倒啊?整天吃我的用我的,倒杯水你还指使我?我说,你以为我带两个孩子不累啊?你一回来就知道打游戏,屁事都不干!我爬起来就把电脑主机关掉了,然后又回床上躺下。过了一会,他居然倒了一杯热水,泼到了我脸上……”
事实经过就是这样。
L在我的印象中,是挺温厚老实的一个男人,没想到他会苏燕动粗。不过,以我对苏燕的了解,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女人,战况肯定非常激烈。
“他不是男人!我要跟他离婚!”苏燕越说越气。
“离婚?没这么严重吧?”
“我出来都快一个小时了,他都没有出来找我,连个电话也不打,他根本一点都不担心我,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了,我还不如跟他离婚算了……“
女人都有被迫害妄想症吧,想象力总是特别丰富。
“你们刚吵过架,他可能一时也拉不下面子,等他想通了,肯定会来找你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我立即停止了说话,苏燕也屏气敛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对面的门,似乎只是开了一下又关上了,走廊上并没有脚步声传过来。
苏燕很失望,眼泪又泛滥起来。我看得出来,只要L出来找她,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就会回去的。可L好像并没有此打算,一直按兵不动。倒是王镇泉回到家没看到我,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告诉他我邻居出了点事,我今晚在这边陪她,明天再回去。
又过了一会,对门传来小孩哭的声音,苏艳听了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哭声持续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她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回去了,雯雯有哮喘,不能让她哭太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目送她开了门,进屋,消失在门后面。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孩子的女人真的好可怜。孩子就像隐形的绳索,让女人挣不脱,跑不掉,束手束脚,委屈求全。
很快,我也会有一个孩子,但愿我不要被束缚住。我爱我的孩子,我也爱自己。
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寂静无声。酒柜上有一个空的鱼缸,没有水,也没有鱼,只有缸底几颗彩色的小石头。角落里有一个反扣的相框,里面框的是我让尹灿写的爱妻宣言:第一条,爱护老婆,做文明丈夫……下面有他的签名。离婚后的某个晚上,我曾把这个相框丢掉,第二天早上又鬼使神差捡了回来……
一时许多回忆扑面而来。
我打电话给王镇泉:“老王,你过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