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白云书院刚刚放学,郑明泽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看到姚勋急步走了进来。
“阿泽,你为什么要请那个邵海去给润哥儿当先生呢?那家伙恃才傲物,还有些偏激,你小心把润哥儿给教坏了。”姚勋也是刚刚得知郑明泽要请邵海给润哥儿当先生,因为之前邵海对自己的偏见,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郑明泽自是有自己的考量,看了眼等在课室门口的邵海,只是简单地向姚勋解释道:“邵兄已经知道先前欺凌弱女子一事是他误会了你,阿勋素来大度,就不要介意啦。”
欧阳此时也适时出声安抚姚勋:“邵兄才学还是极好的,你也知道润哥儿聪慧,但是毕竟太过年幼,有点名望的先生都不会教他,更别提入府只教导润哥儿一人了。阿泽这也是出于无奈。”最后一句,欧阳声音压得极低。
姚勋本不是小气之人,只是因为先前邵海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故针对自己,到底有些真的着恼了,现在又突然得知阿泽要请邵海做润哥儿的先生,就一时有些恼怒。现在经过阿泽和欧阳的解释,也就消气了,但面上仍做生气模样说道:“那好吧,我可以不生气,但阿泽得今日与我切磋一二,我近日苦练轻功,嘻嘻,感觉进益不少。”
郑明泽听后立刻点头,欧阳则捶了姚勋一拳:“你可真是不要脸,自己夸自己。”不等姚勋回话,正色提醒道:“不过你今日是从谁那里听到阿泽要请邵海做先生的?”
姚勋与欧阳是自幼相识的,闻弦知意,低声问道:“你怀疑这其中有人故意的?”
欧阳敛声说道:“你若真是表现出的冲动不知上进,此时不就应该与阿泽闹翻了吗?”
“你怀疑是我大哥?”姚勋艰涩出声。
欧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也可能是针对阿泽,毕竟阿泽身份不显示,却因为才学卓著已成为多人眼中钉了。”
姚勋看着已走到课室门口正与邵海说话的阿泽,问道:“要不要提醒下阿泽?”
欧阳看了一眼姚勋,笑着说道:“阿泽可不像你一般无头脑,想必他早已想到我们前面了。走吧。”
被欧阳损了一番,姚勋并不羞愧,自己确实头脑不如欧阳和阿泽嘛,有什么可恼火的。
两人来到课室门口,就见邵海向姚勋打了一揖,说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姚兄,是在下偏听偏信,还望姚兄海涵。”
姚勋难得见大才子邵海服软,心里跟夏天喝了冰的酸梅汤一般舒爽,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邵海接着说道:“但是姚兄确实是花了钱走门路才进了白云书院,这点在下并没有讲错吧?”
姚勋立刻横眉瞪了邵海一眼,咬着后槽牙说道:“是又如何,小爷我就是有钱!哼!”直接抬步走了。
邵海表面没有任何变化,丝毫不在意是自己气走了姚勋。
欧阳跟郑明泽对视了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向两人道了辞,就追着姚勋离开了。
郑明泽看着两人离开,笑了笑,向邵海做了个“请”的手势。
邵海依然面无表情,看着郑明泽说道:“我今日随你去程府,是要看看贵府幼弟的资质,若是资质不好,我也是断不会教的。”
郑明泽轻声一笑,温润开口:“自然。”
邵海心中略显羞囧,但仍然镇定自持,跟随在郑明泽之后,离开了书院。
邵海今年年初是以第一的名次考入白云书院,在江南仕林中还是很有名望的。这名望固然是因为他的才华,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侍亲至孝。
邵海祖籍在苏州,家中赤贫,父亲也是一读书人,有气节却资质一般,终其一生只是一秀才,连举人都没有考上。虽然如此,书生意气十分严重,清高且不事生产,只一心一意读圣贤书,家中生计全压在祖母和母亲身上。
邵海于读书上极有天赋,在十岁时就以苏州首名考上了童生,原本打算第二年继续考秀才,谁料想祖母在这一年积劳成积过世了,邵海就在家守了三年的孝。出孝后,邵海继续考秀才,又得首名名次,扬名苏州城。邵海父亲十分高兴,拿出当时家中所有积蓄宴请了街坊邻居,在宴席上因为误吞鸡骨头窒息而死,邵海又继续守了三年孝。还没出父孝,母亲又因病去世,邵海只得继续再守三年。
出孝后,邵海原本可以参加当年的举人考试,但是因为祖母、父母因为自己相继离世,深感罪孽深重,自愿为三位至亲再守三年,这件事情在江南仕林中传为美谈。
而邵海也没有让众人失望,这次出孝后参加闻名天下的白云书院的考试,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再次将他拉入大家的视线中。
因为读书,邵海在年初就搬到了杭州城,平时住在书院的学舍里,学习之余会到杭州南城给人写书信赚些生活费用。起初众人只道他是白云书院的一位穷学生,倒也没有太过注意,后来意外得知他竟然是小有名气的邵海邵秀才之后,街坊间的大妈们都沸腾了,莫欺少年穷,凭着邵海的才华,将来考中入仕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这么思量后,就有意无意地带着自家的姑娘到邵海面前晃荡。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比较矜持,可是看到邵海视而不见后,就逐渐按捺不住了,言语和行事都越来越露骨且直接起来,常常搅扰得邵海不胜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