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衫云走在路上,一路都在傻笑,看得出他心情极好。
“干嘛呢这么慢,等你半天了。”陈青山抱怨道。
他先出来之后,看得门口乱作一团,就在去往果园的路上等着,谁曾想,等了半天也不见
个人影。
上衫云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赶紧掐掉那些幻想,心虚地说:“没干嘛啊,耽搁了一会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徐兄弟呢。”
“广言他明天要走,提早回去收拾了,嗯?这是啥,这不女孩子的东西吗?”陈青山还是注意到了那块红纱。
上衫云无奈,只好老实交代,“人家苏姑娘替我包扎用的,只是感谢我今日出手,你别多想啊。”
陈青山张大了嘴巴,讶异的盯着上衫云,说道:“你这套路够深的啊,我就纳闷你平时那么低调的一个人,今天怎么拉都拉不住,非要去逞这个英雄,原来都在你计划之中,什么时候也教我两招,我的事可还没谱呢。”
“我就是看不惯那穆战欺人太甚,你爱信不信。”上衫云就知道不能告诉他,这小子的嘴比媒婆的还要碎。
陈青山收起了一副的嬉皮笑脸样子,突然认真起来,说道:“你这一仗义出手可是给自己摊上事了,你不觉得穆战今天是得了谁授意故意找茬的吗,你这么做摆明了是跟穆涵作对,说不定穆涵会怎么对付你呢?”
上衫云出手之时哪想过什么后果,说道:“他不会觉得我也是谢苍生的人吧,可我又不认识什么谢苍生。”
“是,可我知道没用啊,人家不这么想。我千阻万阻你还是要镗这趟浑水,非要冒这个头,这下好了吧。”
上衫云甩甩头,也懒得去想那么多,说道:“管他呢,反正就要下山了,从此天涯路远,他能把我怎样。”
“你现在能不能下山可就不一定了。”陈青山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上衫云的肩膀。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要是自己全盛之时还可以不慌不乱,偏偏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穆涵当初是答应得好好的,可是现在,他既然说过能帮自己就一定能阻自己,要是万一从中作梗自己下山之愿怕是悬了。
上衫云回到卧房,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先不说答应了多少人,其实他更有自己的私心,十年前上衫一家被灭门后,全族二百一十具遗体安葬在宅子后的小山上,这十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剑阁中,从未给父母族人上过一炷香、烧过一张纸钱,坟上寒烟起,知是未亡人。可是自己这个未亡人却未尽半分孝道,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他们可曾寒心?还有那个他自幼生活的古宅,那个给他快乐又令他悲伤、梦中时常梦见的地方啊,现在会是什么样,是早已经换了牌匾、改了装潢?还是长满了枯草与青苔,无人问津。
所有的这些,都等着自己去看一眼,富贵也好,潦倒也罢。
所以这山,必须得下!
晚风无意扰人眠,昨晚上衫云罕见的失眠了,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人帮忙,离比试还有两天,抽签的事更是迫在眉睫,自己的伤看样子是赶不及了,虽然并不严重,可伤得恰恰是握剑的右手,这是最要命的。
可是该找谁呢,认识的也就那几个,感情深的貌似也只有陈青山了,靠他还不如靠自己呢,难不成要自己卑躬屈膝的去求穆涵,跟他认错,求他大发善心帮帮自己,咦,想想就觉得恶心。
突然一个名字晃过脑海,苏婉晴?对啊,她跟穆涵关系那么好,人缘又广,兴许帮得上忙,可是自己跟她不过萍水之缘,这么麻烦人家好吗?万一被拒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最为关键的是一看见她就紧张啊,不过好像除了她没别的人选了,没办法,当下心一横,打定主意。
去找她也得有个借口吧,不然一开口就提帮忙的事岂不是太突兀了,目光撇过手上的薄纱,诶,有了。上衫云慢慢解下纱袖,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收在胸前,又换了块干净的纱布上好药重新包扎好,自己就借口还东西顺便求她帮忙,其实真要缠着这个粉粉嫩嫩的纱袖出门,也怪不好意思的。
苏婉晴名声在外,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她的住址。
忘情峰玉溪谷,幽深僻静,山水相间,天地灵气浓郁异常,一间小屋临溪而坐,苏婉晴与师父无忧婆婆便住在其内,相传此峰以前名为相思峰,十七年前,无忧婆婆的丈夫——当时铸剑谷最年轻的长老欧心源大师借口下山寻找故人,从此一去不回,她心痛欲绝之下,将此峰改为忘情。
上衫云轻叩门扉,门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银铃,“来了。”少女的脚丫踩过积了几层的落叶,沙沙作响,门打开,是一个穿着藕色纱衫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瞪着上衫云,“你是谁啊?”
上衫云问道:“请问苏婉晴苏姑娘是住在这吗?我是她的朋友。”
木沫侧着头,打量了他半天,不相信地说:“我师姐的朋友我都认识,可我怎么不曾见过你。”
上衫云一脸尴尬,真要说朋友好像也算不上,自己不过跟她见过两次面而已,眼下只得厚着脸皮说:“我跟苏姑娘相识尚浅,不曾见过也很正常,不知姑娘芳名?”
“你叫我木沫吧,师姐给穆师兄、谢师兄送饭去了,估计要一会儿,你要不进来等等?”
上衫云听闻无忧婆婆被情所伤,从此对男人心生怨恨,想想还是算了,说道:“一点小事就不打扰了,我在那棵古松树下等着吧。”
木沫嘟着小嘴,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说道:“你这人真奇怪,边等边坐着喝茶不舒服吗,非要去那棵树下等,随你吧,我得给婆婆泡茶去了。”说完转身向屋内跑去,两条长辫齐到腰间,一晃一晃的像是明媚的柳絮。
上衫云倚着古松独自等候,还好此地树木成荫,凉风阵阵倒也吹得人舒服。
苏婉晴此时正在戒律堂,她好说歹说韩懿才准她进去送饭,看着两位师兄跪了一晚上身心疲惫,是既心疼又可气,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扔,“吃饭了,饿死你们算了。”
穆涵就像是见到了救兵一样,“还是师妹最好,总是惦着咱们啊。”迫不及待地抄起碗筷大吃起来。谢苍生跪得挺直,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大师兄,你不吃吗,不吃我可拿走了啊。”
穆涵一看,说道:“别拿走啊,给我吧,你大师兄清高得很,嗟来之食他怎会受。”
谢苍生眼见穆涵伸手过来,其实他也是饿的不行,拂开穆涵的手,“晴儿给我的怎么是嗟来之食。”也不管那么多,狼吞虎咽起来。
苏婉晴看得只觉得好笑,在外门威风赫赫的两人此刻如此狼狈,哪还有什么师兄的样子。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了,现在有得苦头吃了吧。”
“这能怪我吗,”穆涵停下筷子,一脸无辜地说:“不是大师兄主动闹事我能跟他打起来吗?”
苏婉晴瞪着他,生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让穆战找方杰的麻烦会有这么多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穆涵瞬间哑口,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大吃起来。
苏婉晴又教训了两人一番,方才离开。回到玉溪谷,见得前面古松树下坐着一人,来人也看到了自己,起身过来,咦,他怎么来了?
“怎么不去屋里等?”
上衫云不知怎么又毫无征兆地紧张起来,低着头掩饰脸上的不自然,回答说:“那个,外面还凉快些。”
少女嫣然一笑,“大英雄找我是有事吗?”
“苏姑娘说笑了,也没啥事,就是”说着从兜里掏出那块纱袖,“这个还给你。”
苏婉晴顿时乐了,说道:“我那件衣服都不要了,还要这块布干嘛,你扔了吧。”
上衫云尴尬地愣了愣,“哦,那……行吧,其实,今天找你还想求你件事。”
苏婉晴看上衫云有点着急,说道:“咱们进屋谈吧。”
“这……不太好吧,你师父她……”
苏婉晴满脸无奈地说:“别人瞎传的话你也当真,婆婆她好着呢,而且这个点她应该也在睡觉,走吧,刚好尝尝这儿的相思茶。”
苏婉晴走在前面,上衫云在后头跟着,躲过苏婉晴的视线偷偷地把纱袖塞回去,又在心中恨恨地埋汰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