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还是保持矜持,不能贸然行动,因为说好的,必须要把杂志拿在左手里,现在他两只手都握着杂志,所以我不能确定他就是魑魅魍魉。我想他回一下头就好了,让我看看他的模样,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这样想着,他就回过了头。幸亏我有栏杆倚着,否则我非失足落海不可。那人黝黑的皮肤,一脸的横肉,并且像月球的表面一样纵横着环形山。这时他用左手拿书,右手腾出来挤脸上的小疙瘩。
我心里一沉,心情一落千丈,庆幸自己没有太仓促向前和他搭讪。就在我一惊一乍之际,他挤完了小疙瘩,顺便翘起小拇指,抠了一下鼻子眼,放下右手,左手把杂志交到了右手上。我看得五脏沸腾,凉风四起,他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看过来了,裂开两片薄嘴唇笑了,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慌忙扭过头,假装看风景,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也成了一种风景,被别人看着。我记住了那口完美的牙齿,那是他身上唯一的亮点工程。我认定,他就是魑魅魍魉。
我已经意兴阑珊,又不禁莞尔,看来他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确实够魑魅魍魉的,用魑魅魍魉当他的网名名副其实,扮演山精水怪都不用化妆了。背后传来有人快速跑动的声音,接着听见一个男中音喝斥什么人。
“不是和你说过吗?把杂志藏好,谁让你拿着杂志显摆了?”
我偷眼看去,一个比魑魅魍魉矮半个头的小伙子正在大发雷霆,我刚好能看见一个侧脸,不是很有形,但也说得过去,和魑魅魍魉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绝对是老天爷的恶作剧,一个是黑得突兀的黑大汉,一个是白得瓷实的小白脸。
“谁让你在厕所蹲那么长时间,人家闷得慌就翻了翻,啥破玩意儿,要在平时,弱智才看!”魑魅魍魉振振有词。
我一时来了兴趣,索性坐到了石栏上,支棱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一个游客模样的老大爷提醒我说:“姑娘,坐那儿危险!”
我冲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答,继续倾听他们的谈话,我可不想放过精彩。
小白脸又说:“目标出现没?”
“连鬼影子也没有!你小子被人家涮了,傻不啦叽的。”听这句话时,我又偷偷瞟了他们一眼,正好看见魑魅魍魉张着大嘴笑,一口白牙银光闪闪。
“你才傻呢!估计人家可能来过,看见你被吓跑了。”小白脸的声音里包含了些气急败坏的成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你来掺合!”
“哼,重色轻友的家伙,色都还没影呢,就不认朋友了。去***暗号。”
我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暗笑着摸摸藏在袖子里的暗号,决定了它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命运。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向我飞来,下意识地向后闪身,只觉身下一空,浑身一凉,我好像听见了自己的一声尖叫,嘴里已灌满了苦咸的液体,眼前是半透明的莹莹的蓝。
我本能地挣扎着,可越挣扎越往下沉。在冰凉的海水里,我的心里反而亮堂堂的,居然记起了在来时路上的胡思乱想。神灵显圣显得不是时候,让我没遇到色狼就圆了投身大海的梦,只可惜我没有视死如归,我非常非常怕死。我绝望得想哭,可不知道自己流没流眼泪,四周都是苦咸的液体,如果泪水降临,也算是找到了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