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繁华是秦淮河的夜,最为迷人的是秦淮河的女子。北云南金,以秦淮河为界。一百年来,相安无事。秦淮河一直是整个中原最繁华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因云金的和睦受益。
自与荀易在绛云宫里起了争执,我与他已半月未见。我自是心中苦闷,便往宫外去寻个乐趣。又来到了我一向最喜欢去的约月酒肆。说是酒肆,其实是个风雅的地方,有不少文人雅士,倜傥名流都会来此。此处位于帝都星水城之北,秦淮河南岸,更是各色的人云集。
觥筹交错,幺二三四五。约月酒肆深夜买一醉,冷眼笑看这人世间的繁华与空虚。约月酒肆内里有一个珠帘掩映的小空间,是孤独之人正好的避世之所。心情不好时,常会来此。举头望明月,一伸手,便是一片清冽的月光,对影成三人,颇有趣味。此地斜靠一棵上了年头的梨树,到了春夏,花开之时甚是好看。完全不会沾染珠帘外酒囊饭袋的俗气。久之,此处也成为我的专属位置。认识阿银,便是在此。起因是半年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小子占了我的位子。然而争执之后,便是一段漫长宁静的交往。他始终带着一张银制面具,与图鉴上象征邪恶的面具不一样,银色面具,如月光倾泻,给人一种静谧深邃的安全感。而我,是一个多么相信感觉的人。
与阿银的相识宛若行云流水,如高塔遇上流云,流水遇上落花,不经意,便流走了春。这是我喜欢的一种交往方式。无须多言,他在你身旁,一切就和缓了,温柔了。酒肆的专属位置,总是不期而遇。而一向多言的我似乎也变得高深而安静了。简单而安全,相识两年来我从未好奇过面具下的样容或者好奇他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从未猜测过他的身世背景和阅历。我想我们大概算是认识的,可是我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偶尔喝醉时唤他:阿银。一向在酒馆扮男装出现的我,到底有没有被他识破,因为其不重要,也无从可知了。我很少喝醉,醉了是他将我安置在城郊的竹轩里。拥有一个敢于在他面前喝的酩酊如烂泥的朋友,是我南芊洵最得意的事。
这夜,无月却繁星满天。约月酒肆如往常样繁华。我想要的不过是如酒肆老板夫妇那样不温不火的生活,而荀易,注定是给不了的了。天生王者的风范,雍容的举止,一个驸马之位怎能满足?而我终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荀易对我的爱。
“阿银,我爱错了人。”面具今天姗姗来迟。
“只要爱,便不是错。”这是他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他却云淡风轻。
一阵难过涌上心头,我不禁一把抱住了他。我一边暗自为自己的行为惊讶,一边为我们两个沦落人的命运心痛。
“对不起。从未交谈,却倍感心安。谢谢你”
他欲言又止:“不要离我太近,我不是好人。”
“不要说了。我懂。命运给了我们太多不能改变的和令人无奈的,做出荒唐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我突然想到,对于荀易,我也应该有这样的宽容。
那晚我们大醉一场,在那竹轩里,深林人不知,夜深映微凉。
“你愿意为我摘下面具吗?”我看着他,呆呆的问了一句。
面具一愣,轻笑,去解面具的绳子。我却按住他的手:“不。你相信我,这就够了。”
“我将近十年没有信任一个人了,你是第一个。”
我哑然,有些窃喜,又有些心疼与苦涩。
那天,我们像两个在黑夜里互相取暖的孩子一样,随着黑夜的流逝,沉沉睡去,也慢慢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