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定挠挠头回答：“明天。”贾一昕说：“那就等过完年吧！”就直接挂了电话。
李光定长吁一口气，心想：“又躲过一劫！”回到E-LIFEMALL已是中午，这是今年最后一天营业，商场再次开门就要等到过完正月十五了。
王小山迎上来：“老大你怎么来啦？”李光定笑眯眯地说：“先陪你们站好最后一班岗。”看到店里只有王小山一个人，他露出诧异的表情。王小山赶忙解释：“今天上午开始，整个商场已经没有顾客进来了。所以吃好中饭我让其他人都先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值班就够了。”李光定点点头“：你倒是挺体恤员工的！昨天发好年终奖，你这些手下有说什么吗？”王小山回忆了一下：“都挺开心的，他们更关心的是优秀员工真能拿到你10%的股份吗？”
李光定认真地说：“那当然，言而无信，不知其可。等公司一周年的时候，我们搞个隆重的表彰大会，让所有人都亲眼见证！”
关门前，在王小山把各处检查一遍的时候，李光定把展厅里的金鱼都捞在一个有水的脸盆里，用绳子托底绑好拎在手上。两人一起走到门口，王小山一边锁上门，一边说：“李总你倒是挺体贴金鱼的！”又发出邀请，“老大，要不你明晚到我家里来团年吧，热闹热闹。”李光定摇摇头：“不啦，创业开始忙到现在就没停过，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王小山看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勉强，哼着歌回家了。李光定拎着一脸盆金鱼晃晃悠悠地往宿舍去。他看着金鱼们争着把嘴巴露到水面上一开一合地换气，心想：“林默然一定收过你们的好处费吧，否则怎么对你们这么好？”
刚到小区门口，贾一昕猛地挡住他的去路。她看了看李光定手中的脸盆，大声挖苦：“真有雅兴啊，买这么多美人鱼陪你回家过年！可怎么明天成都出港的所有航班里都没有你的名字呢，李大总经理？”
李光定和安静通过电话以后就一直躲着贾一昕，无论她打电话发短信，都以自己在外地推脱。中午也是找借口推掉了她见面的请求，没想到此人竟单刀直入找上门来了！李光定察觉贾一昕态度不善，于是灵机一动：“我是打算明天去机场现买机票回去，不是忙还没来得及买吗。你这是怎么啦，这么想见我？”
贾一昕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大声控诉：“是不是活着就不想再见到我啦？怎么要约你见上一面就这么难？”
李光定避开她的直视：“你误会啦，前阵子真的忙，三天两头往广东跑。”贾一昕愤愤地大声说：“敢把你的手机详单打出来吗？是否漫游一看就知道！要真是那样我也无话可说。”李光定发现四周已经开始有好事者聚集，在不远处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仿佛是看小三趁着过春节要闹转正的眼光。他知道贾一昕性子又急又直，如果这么纠缠下去肯定没完没了。于是指了指周围一圈，使出一招缓兵之计：“贾总您好歹也是一个总经理，公共场合注意点形象，到我宿舍再说吧，这里特务太多！”说完就自己先钻进甲壳虫里了。
贾一昕看看周围，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扑哧一笑，也上了车。指点着贾一昕开到小区宿舍楼下后，李光定拎着金鱼带她上楼：“三个大老爷们住的地方，脏乱差在所难免，你多包涵！我把金鱼安顿好。”打开门，他直奔卫生间里忙去了。等李光定出来时，看到贾一昕站在他房间的书架前搜寻着什么。李光定问她：“喝水吗？怎么不坐？”贾一昕扭头回答：“不渴。这是你的房间吧？”李光定疑惑地问：“哟，神了，你怎么知道？”贾一昕敲了敲书架：“还用问，只有这间房里有这么多的书。”
李光定把她请到客厅里坐下。贾一昕依然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断四处打量。
李光定笑笑：“还找什么呢？”贾一昕问：“姚厂长和肖经理呢？”李光定回答：“都回家过年去了。”贾一昕点点头：“这里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李光定干咳了一下：“这里只是用来睡觉的，平时我们都是待在办公室里。”这时贾一昕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怎么躲着不见我了？”李光定佯装生气，起身说“：走，上移动大厅打印详单去，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外地。”贾一昕一看，赶紧找台阶下“：那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难道一点空也抽不出来吗？”李光定既不能把安静跟自己通电话的事说出来，又不能把话挑明了说，只能含糊地回答：“真的非常忙，烦心的事情太多了。”贾一昕一听又不高兴了，嘟着嘴：“那可以跟我聊聊天啊，找我这个死党倾诉倾诉，心情可以好很多的。”李光定无语了，决定索性狠下心刺她一下：“林默然现在不是在我身边吗？”贾一昕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没察觉到：“以前你在这里当总经理的时候，什么都跟我说的，创业以后就变了，最近就变得更让我看不懂了！你不跟我把话讲清楚，我真的过不好这个年！”
李光定硬下心肠：“因为那时候林默然还在珠海，我身边只有你能说说话了。”贾一昕这时突然急躁起来：“说了这么久，我怎么就没听到一句真心话呢？你说过我们是死党。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感觉到了。那次工厂出事你来看我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就变生疏？是因为林默然吗？”还没等李光定回答，她又自言自语，“不对！她在成都这么久了，你是从工厂看完我回来以后态度才不一样的！”
李光定暗自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让林默然产生误会，她跟我也这么些年了。”贾一昕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忽然问：“是不是我妈妈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李光定慌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有资格和林默然做对手──这都是些高情商的人呐！他赶紧连连摆手：“没有，我辞职以后就跟安静姐断了联系。”贾一昕这时起身，冷静地说：“走，去移动厅打详单出来，就要你去工厂看我回来后三天里的通话记录！”李光定彻底被打败了，他看贾一昕已经猜出八九不离十，就干脆挑明：“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一个离过婚还有过孩子的中年男人，不值得你用这样的感情去对待，外面很多优秀的青年才是适合你的归宿。”
贾一昕愣了一下，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她大声争辩：“优秀？我只看到了他们的自私、滥情、脆弱、不求上进、整天只想着Sex还有我爸爸的钱。他们优秀在哪里？我不是一个爱钱的人，再说你也没我爸有钱。你是离过婚，我相信那不单单是你的原因。你好相处、会体贴人、也会哄人开心，还有事业心。喜欢你是我的权力！”
李光定被贾一昕这番赤裸裸的表白吓到了，他怔了一下，立刻也红着脸大声回应：“那拒绝你也是我的权力！”
贾一昕看到李光定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立刻又板起脸：“你凶什么凶啊？要拒绝你就直说啊！躲着我干吗？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一点创意都没有！”
李光定叹了一口气：“真的，你对我好只能是害了你自己。只要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些经历，那些吸引你的特质自然而然就会有了。说实话，逗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开心，对我来说毫无难度，但这不应该成为爱的基础。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贾一昕眼珠一转，柔声说：“为什么不可能？”李光定真诚地说：“如果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产生了误会，那真的对不起。我对你根本没有感觉，只把你看成家人。一个人能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吗？不可能吧！”贾一昕听完，觉得李光定的想法很滑稽，她大笑着说：“你认为我想要跟你结婚，在一起过一辈子？哈哈哈，你怎么会这样想？谁教你的！也太老土了吧。”这下轮到李光定尴尬了，他没搞懂是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这社会变化太快，于是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贾一昕重重地戳了戳李光定的脑门：“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要告诉你：我跟你有代沟，语言体系根本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这老古董脑子里的爱情观我算是彻底搞明白了。你没看现在的报导呀，小夫妻离婚的理由就是五个字‘因为不爱了’，既然是这样，那只要爱过就足够了，否则就算是结了婚也迟早要分手！告诉你，我这个人从小就没长性，三分钟热度而已，今天喜欢的，明天睡醒一觉就觉得烦了。我承认我喜欢你，但可能下一分钟我就不喜欢你了。大叔，我的喜欢和你脑子里的爱这个字不是等号，感情有很多种的！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我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李光定还是一脸茫然，心里想：“难道男女之间有这样的感情存在吗？那她当对方是什么？玩具吗？宠物吗？”
贾一昕看他傻坐着，起身说：“我要去赶飞机了！终于搞明白怎么回事了，晕！你不可以再不理我，听见没有？你只要记住，我不想跟你结婚，更不想跟你过一辈子。如果我的这种喜欢给你带来了压力，那Iamsorry，可这是我的自由。你就独自苦恼去吧，但不准躲着不见我！”说完，她蹦蹦跳跳地下楼走了。
李光定呆立原地沉思：“这是哪门子感情？只能让我苦恼，还不能让你苦恼？这也是喜欢对方的一种表现？拜托，难道我是真的落伍了？”
贾一昕出门后，几乎是一路狂奔回自己车里。然后如小兽受伤般抱着脸缩在座位上号啕大哭，哭完又用湿纸巾对着化妆镜仔细擦拭了一阵，才发动车子离开。
春节长假，李光定足不出户，精心把在自己脑海里酝酿已久的战略一一用文字清晰地表达在纸上：
创业前半年战略：介入民用家具行业的销售终端和运营，找出客户需求，调动一切资源和能力，争取活下来！──已初步达成。
下一步战略（三个两年目标，即六年规划）：第一个两年里，增开实体公司和打造网络平台，最短时间拉开和竞争对手的差距，提升进入门槛。这个阶段将实现年销售收入1000～2000万；说明：开春后，工厂技术改造彻底完成后，生产能力将翻番。一个展厅的订单量已经满足不了生产，首要任务是双管齐下拓展销售渠道：建立新的展厅同时把网络平台上线。现有展厅的设计标准必须成文，一系列的文件如经理手册、营销手册、财务流程都要书面化以便于Copy。为保证品牌形象，新展厅还是自营形式，新经理人选暂时考虑为公司内的优秀营业员。以创思协尔现在的销售态势，第一年的目标是在成都再开出两家展厅，重庆市开出三家展厅，同时保证网络平台正常运营；第二年的目标是在省内多数地级市各设一家展厅，省内精耕细作后，才考虑去省外发展！
第二个两年里，整合上游生产链，在全国范围内物色并收购一家有适合产能的家具制造工厂；开始在国内建设四个加盟商服务中心（华东上海、华北北京、华中武汉、华南深圳），并逐步开始发展下游加盟商，将实现年销售收入1～2个亿。
说明：产能滞后依然是那时制约创思协尔发展的瓶颈。但从实际情况出发，还是先采取订单外发OEM形式。如此积累两年有一定资金后，必须找准时机，收购一家工厂作为自己的生产基地，以摆脱我们对OEM工厂的依赖；可以开始考虑建立授权加盟店并统一管理，具体形式为加盟者拥有展厅所有权，经营权和人员还是划归创思协尔总部管理，总部保证实现加盟合同里承诺的利润指标。
第三个两年，全面运作国内市场和出口国际市场，在国内实现授权加盟商不少于50个，出口市场主要针对东南亚和欧美，将实现年销售收入5～10个亿。
综合说明：第一个两年主要通过自有资金投入实现滚动发展；第二个两年需要通过股权融资5000万，自有资金再投入3000万，基本可完成对整个上下游价值链的整合，投资回报率两年内可达到150%左右；第三个两年将筹划上市，到资本市场融资使公司更好发展。
以上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字──人！所以，年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大规模招人，先人后事！至于具体操作，还得让注重细节的林默然去逐一落实。
74.未雨先绸缪
E-LIFEMALL商场的歇业时间是从大年三十至正月十五，创思协尔的春节假期也与此相对应。林默然电话说年初七要回成都，李光定劝不住，只好早早地去机场接机。林默然拖着行李箱刚走出机场抵达口，就看到李光定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手上还捧着一束包装艳俗的玫瑰花倚靠在匝道扶手上。
李光定望见她，兴奋地挥挥手，迎上前去，郑重地把鲜花塞到她手里：“创思协尔公司欢迎您！”
林默然双手接过花，又好气又好笑：“看你这憔悴的样子，我都不敢要你这花。”李光定左手牵着林默然，右手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大巴站走：“我正闭门给公司练内功呢，咱既不用觐见圣上也不用召见百姓，你的要求就别这么高了！”林默然关切地问：“这几天都吃的什么？”李光定蛮不在乎地回答：“还能吃什么？开苍蝇馆子的也都关门回家过年了，我就对付着吃点泡面什么的。”林默然心疼地用力捏了捏李光定的手“：我带了好多家乡特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李光定调侃“：这怎么好意思！你本来就难得回趟老家，应该在家里多陪几天父母！”林默然略带嘲笑地回应：“别以为我回来是专门伺候你的！少臭美了。跟你说正经的，春节我在家里看电视，有节目邀请了嘉宾，分析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今年第一号文件，也就是加强对房地产市场调控的‘新国八条’，都在讨论为什么会不早不晚，要赶在农历过春节前最后一周发布这个文件，这其中肯定是有深意的。”
李光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你别太当真，说房地产要调控的大灰狼来了好多次了！”
林默然认真地说：“我赶紧补习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觉得这次是动真格的！”李光定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林默然严肃地说：“今年房地产的大环境会很不好，我估计家具行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特地早点回来，是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公司要做哪些准备。”回到林默然家，李光定把自己拟好的发展战略大致解说了一遍，林默然认为总体思路可行，但补充说：“你未免有些太乐观了！我觉得目前的阶段性成功，第一是因为我们在销售前做足了准备工作，从切入点、操作模式、选择设计师、工厂、展厅、装修等各个细节都下足了功夫；第二是我们在营业后及时根据顾客需求调整了战术，更加贴近了市场；第三就是我们沾了大环境的光，去年房地产市场一年都很旺，而且我们开业期间恰逢年底，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家具销售最旺的季节。据我管理保协大市场的经验，春节营业后有至少两三个月淡季，要到5月份才会慢慢好起来。今年如果房地产市场真的调控，5月份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眨眼就得到10月份了。算起来从现在到那时候有整整8个月的时间，我们得未雨绸缪才行，万一几个月一直亏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光定暗自佩服林默然审时度势的能力，嘴上却说：“怎么大过年的你就来吓我？我刚雄心勃勃地准备今年大发展，瞬间被你浇了个透心凉。现在我不想听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先让我填饱肚子再说吧！”
林默然说：“我不是有意要打击你，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不过你千万别掉以轻心，盲目乐观。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