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语气依旧是不急不缓：“我也不瞒你，李总也别笑话我。贾一昕前面和我通了好几个小时电话，头一次跟我说她喜欢你！她年纪还小，思想前卫，又是在国外念的书，同辈人中找不到看得上眼的，喜欢你也很正常。”
李光定一听头就大了，慌张地解释说：“静姐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是把她当小妹妹看，从未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没有任何非分之举的。”
此时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贾一昕处处黏着自己的样子，还有那天早上和她睡在一起的旖旎情景，不禁烦躁起来：“贾一昕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对她的态度，还跑去跟妈妈沟通这些，静姐会怎么看我？怪不得前面静姐这样讽刺我，看来今天到工厂是多管闲事了！”
安静“嗯”了一声，继续说：“我了解，所以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要让她存有幻想。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因为是她自己单恋，跟你没关系。不过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自己的女儿在感情上误入歧途。只要你这里能让她明白自己期待了不该期待的，就没事了。”
李光定连忙点头，说：“你放心，静姐，可能是我自己在哪里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不过请你相信我一定会让她明白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她产生感情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唉！”两人说到这里，各怀心事，在电话里都一时无语。
林默然端着已经做好的炒面走了出来，李光定一看，赶紧对电话那头的安静说：“静姐，我这里有点事，就不聊了，先挂了。”
林默然听见了，好奇地问：“我听你叫静姐，是安静姐吗？她怎么来电话了？”李光定接过林默然手里的炒面放在桌上，掩饰着说：“没什么，名仕工厂最近出了点事情，她打电话来听听我的意见。”
林默然拿来碗筷，两人边吃着，李光定边把第三方劳务公司不愿意承担赔偿、贾董要来成都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当然略去自己去名仕工厂安慰贾一昕的那段。林默然听完，眉头紧锁说：“确实挺头疼的，要先看一下有没有替工人上保险，费用是工厂还是劳务公司出的，这样更能理清责任和减少赔偿的压力。有些劳务公司会让用工单位替工人买保险，用人单位不懂的话，也买了，这就说不清楚了！其实应该是劳务公司负责的。”
李光定听林默然一分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暗暗佩服，说：“回头我跟静姐说一下，让她提醒贾董让工厂查一下。”
林默然叹了口气，说：“静姐真不容易，贾董跟你闹翻了，贾一昕年纪太轻又摆不平，她只好给你打电话求助了！”
李光定点点头，说：“贾董有静姐这样的老婆，真应该知足了！”林默然却不以为然，接话说：“并不是你眼睛看到的就是事情的全部。有一次我在办公室外，听见贾董和静姐在争吵，原因是三个月没和静姐有夫妻生活了，静姐那样好脾气的人才吵闹起来。我听贾董说，你们女人要做伟大的女人，在家做好养儿育女的工作，在单位能帮好老公的事业，哪个有成就的男人在外面没有几个女人，你们要理解要支持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话我绝没有半句加工，虽然十多年过去了，我仍记忆犹新。”
李光定睁大眼睛，惊讶地问：“还有这样的事情？”林默然用筷子戳戳李光定的头，说：“你知道吗？贾董对我还有过暗示呢，不过我没搭理他。”李光定听后顿时呆住了。林默然用筷子敲敲他的碗：“怎么啦？事业有成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还装什么装？你那时自己在这里当工厂总经理的时候，不也天天花天酒地的？”李光定叹了口气，低头不语，默默地吃炒面，忽然抬起头，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世界上就你做的猪肉芹菜面最好吃！林默然才是最伟大的女人！”林默然听罢，笑着把筷子朝他扔了过去。
70.伺时机而变
天一亮，李光定还是按习惯早起。他亲了亲熟睡中的林默然，胡乱洗漱一番就飞一般地去办公室了。
他又是第一个到的。按照习惯，他泡了一杯普洱茶，坐在窗前慢慢呷着，一边静静地回味着昨晚上林默然跟他聊天的内容。
林默然说，压力大的时候，她喜欢独自闷在家里看围棋比赛。她感慨：“在认识你之前，我在工作中常感受到小成之境，积跬步而成千里，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心无所牵则心无所碍。但自从跟你这家伙相处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在感情的棋盘上输了先手，因为我兢兢于吃子，而你旦旦于围空！”这句话让李光定沾沾自喜了一整夜。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这时王小山兴匆匆进来说：“老大，我们上电视了！昨晚电视里播了E-LIFEMALL开业的新闻，里面有我们展厅5秒特写，对了，你也在里面，可是镜头一晃就过去了。还有，”他把手里的报纸一边在桌上摊开一边说，“我们也上了今天的报纸了，你看这里。”
报纸上有一则介绍E-LIFEMALL开业的新闻，短短二百多字，客观地把整个商场的特色大致介绍了一番，在文中提了一句：“如其中一家‘创思协尔家具’的展示厅，就开始尝试采用让顾客DIY搭配家具的新做法。”过去在保协，李光定也组织过几次促销活动，都是开个新闻发布会啦、记者招待会啦什么的，无非是广邀些媒体，同时给与会的记者一些礼品和礼金，最后达到发些软文的目的。可最后出来的豆腐块在版面上找到都困难，更别提助产品销售一臂之力了。
王小山看李光定不说话，就指着新闻说：“我觉得报导得太少了，才一句话，要多写一点就好了！”
李光定端起杯子说：“过犹不及，多几句就变成广告了，记者该被领导叫去喝茶了！”他话题一转，对王小山说，“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以前在名仕工厂，虽说你职务是销售经理，可手下就两三个兵，除了审审发票和订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管理内容。我这次想锻炼锻炼你，由你来当公司第一家展厅的经理怎么样？把新招的这些年轻人带几个出来。”
王小山听了，低头沉默不语，李光定以为他是顾虑不能担此重任，就鼓励说：“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有这个提议。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是最艰难的创业初期，如果三个月打不开销售局面，公司随时都会倒闭。这就意味着我们展厅的经理首先应该是一个战士，是个能征善战的勇士，是能和公司的全体同仁一起冲锋陷阵的壮士，是个能打大仗能打胜仗的斗士，而我觉得你正是这样一个人！你别有压力，管理其实没有什么，企业的本质是创造顾客，管理的实质就是创新和营销，先期你多花工夫把展厅内销售的细节和流程搞个清楚，我们都会在后面全力支持你。”
这时王小山忽然抬起头看着李光定，动情地说：“老大，我不是害怕当这个经理，而是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报答您。我大学刚毕业您就把我招进名仕工厂，然后这些年一直关心我，指导我，言传身教，还借钱给我参股。现在又要让我做展厅经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说真的，如果您同意，我想拜您做我的义父！”
李光定听完，心里也泛起一阵莫名的感动，但嘴上笑着说：“你是我兄弟，可不能乱了辈分！既然聊到这个，我也多说两句：有一天你把我教的学到了手，很可能会选择离开，想要自己开创一番事业，这是人之常情，避免不了。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做些大事，活出个人模狗样来，一定要懂得感恩，没有感恩心态的人是绝对做不大做不久的。就像如果以后我见到贾董，不管有多少人在场，我都会大声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我这样说了，没有人觉得我多么傻；但如果我在背后骂他，也没人觉得我突然变得伟大了。你要能记住这一点，我就很欣慰了！”说完，他用力拍了拍王小山的肩膀，王小山连连点头。
此时林默然、姚技洋、肖金柳一起进了办公室，看到这副哥俩好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鬼。李光定冲他们说：“都来啦！我们赶紧开早会，一会儿我跟小山还要去展厅跟营业员开会。”
他把决定让王小山当展厅经理一事宣布了，大伙一致举手同意，肖金柳和姚技洋还打趣王小山：“升官啦，要请客哦！”
林默然说：“小山当经理正好，接力棒就交给你了！我正在考虑要把展厅的管理数字化、流程化、制度化，同时给出展厅的销售指标额，具体到季度、月、周的分解，再下一层把指标划分到每个营业员身上。但是在现在有几个‘拦路虎’，我认为，虽然展厅目前的环境别出心裁，颇有新意，但后期的环境管理是个非常大的难题，如何美化布置，让硬设备和软环境保持高度一致性，并保持展示橱窗高频率的更新，这是非常专业的事情，必须要培养专门的人来维系；同时，在卖场里，还要招聘一些安装工人进行培训，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OEC管理。再则，卖场的广告管理、品牌建设也尤为重要，虽然第一期的口号是我们根据实际情况的权宜之计，但接下来的促销活动需要上升到精准营销的高度，步步为营；还有，跟工厂的沟通、物流配送……这些后台支持工作多得不得了，小山，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出门后，王小山跟李光定说：“林总真是想得周到，什么东西都先考虑到了。”李光定点点头，说：“她是为了公司能长远发展，能稳健地走好每一步，就像下棋一样，尽量能多往后看几步。她说的这些很有道理，我希望你能够从展厅的实际出发，找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你要是有不懂的，就多向她请教。当然，商场如战场，很多事情不是先计划后实施就能做到位的。这就是做商业的难处，也是妙处。隔行如隔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以前你在工厂的那套武艺要全部忘记，得学习新招才行，一定要多买点店面实务管理方面的书看看！”
两人一路聊着天来到了商场，李光定向营业员们宣布了经理任命决定后，王小山当场表了态，希望能和营业员们一起把展厅做好。他本来年纪就比这些人大不了几岁，加上平日里跟营业员们打成一片，他们也很乐意接受这个决定，纷纷嚷着要新经理晚上请客。王小山回头问李光定：“老大，能报吗？”
李光定笑骂了一句“：就补助你人均50块钱吧，其他超标的你这个经理就自己贴了！”筹划许久的创思协尔展厅终于正式开始接单销售了，情况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不论是接到促销短信来的会员也好、看到销售广告来的顾客也罢，面对出自国外设计大师手笔、国内一流OEM工厂加工制造的家具样品，都说很好很漂亮，可一放进电脑软件，跟自己家里的家居环境搭配效果后，他们反倒产生了犹豫，都说好，但就是不买，倒不是说价格的问题，而是因为没有可比性，觉得颜色或尺寸跟自己家里不搭，或是说在式样上应略做修改等各种意见。
尽管每天展厅里的看客络绎不绝，但很多人来了，又走了。基本是楼上楼下逛一圈以后，爱喝咖啡的继续留着喝咖啡，爱逗金鱼的还是留下来逗金鱼，而且自从上了电脑和软件以后，又多了很多免费蹭网的游民。王小山找人把电脑桌面上的IE浏览器删掉了，却难不倒这些大隐隐于市的上网一族，总能找得到。除了附近的洋快餐店之外，展厅变成了名副其实的“E-LIFEMALL我最喜爱的地方”。
相比之下，真正掏钱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半个月过去，才卖出两套家具。李光定苦恼异常：“难怪说当兵三年，母猪变貂蝉，因为没得看啊！别的家具店里那么多成品家具卖出去了，也没看到有顾客说搬回去以后不好看回来要退货的，怎么有了软件、能看到效果以后，消费者反而就开始唧唧歪歪、挑三拣四了呢？真是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可是话说回来，当初最早想要做创思协尔家具，就是因为觉得能满足顾客想要看到实际效果的需求，结果忙乎了这么久，之前的需求还没转化为市场，却引出了新的需求，消费者真是欲壑难填啊！”
每天晚上，李光定常因为通宵思考而头痛失眠。尽管他跟团队所有人一直想扭转颓势，却始终找不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人人都备受煎熬，一筹莫展，看来是碰到麻烦了！
这天开晨会讨论时，王小山先举手发言：“现在展厅的营业员都一致反映说，要是没有这个软件的影响，反而能销售得更好。据我的观察也是如此，花大价钱买来的、被寄予厚望促销家具的软件，却成为顾客购买我们家具的最大阻碍！老大，你在展厅也看到了叫好不叫座的实际情况。能不能把这个软件停止不用呢？只销售家具看看。”
姚技洋也马上说：“OEM工厂根本不愿意接顾客的这两个单子，在电话里说加工样品亏一点就亏一点，考虑的是长远合作。可现在这样的订单数量，我们工艺要求又那么严格，还影响他们正常的生产。说到最后意思就是如果要做就必须加钱。我确实尽力了，只能说是订单数量直接影响了跟OEM工厂的议价能力。我觉得按照小山的方法操作的话，应该会收到效果的。”
肖金柳随后发言，说：“根据老姚给我的数字，我初算了一下，这两套家具最后送到消费者手上是平进平出，毫无利润可言，如果其他再超一点的话，我们就要亏本了。这样的生意可不能做，我们又不是为人民服务的！要不我们把软件放几天先不用，看看效果如何再决定？”
通常这时候林默然应该要开口了，可李光定看她无精打采地皱眉坐着，就先安慰肖金柳说：“做生意总是这样，有亏有赚。这两个订单虽然没赚到钱，但金钱买不来好的信誉和口碑，先期为了培育市场这样做，我认为还是值得的。做生意总是要做好先亏损三个月的准备，我们还算幸运，几个臭皮匠还有时间坐在这里找调整的办法。小山你提的办法也有一定道理，可如果停止软件辅助，我们就跟其他家具销售商没有区别，立刻陷入红海竞争里去了。我们的卖点和特色就是能够让顾客看到实际的效果，有选择的余地，能够DIY搭配装修与家具。这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也是我们创思协尔的旗帜。”
林默然听到这里忽然接话说：“那能不能按照顾客的要求来定制家具呢？我们开这个展厅不就是为了满足顾客需求吗？再说顾客提出的种种改良意见并不过分，只是把大牌设计师的设计做小范围的修改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谁不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有个性的东西来。如果能成功的话，我们就能两条腿走路：看完了实景效果图，觉得样品就可以的消费者，我们还是发给工厂直接OEM；对实景效果不满意，觉得要改良的消费者，我们就按他们的要求小范围在图纸上改良再发给工厂OEM，这就比单纯DIY搭配家具布置更进了一步，变成了DIY生产个性家具，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