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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年场”一般都是放在腊月二十八这天,一大早,家长带着孩子约上相邻的几家人一起向集市走去。一路上,大人们有说有笑,聊聊日常的生活,说说到集市上要买的东西;孩子们嬉笑打闹,边走边玩,憧憬着到集市上要买的新衣服,新玩具,好吃的糖果。有了邻居相伴,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走起来也很轻松,转眼就到了集市上。集市设在镇上,从我小时候到现在都是赶“牛场天”和“猴场天”(其实就是五天一次,再七天一次,山村的人们都以十二生肖来记录每一天的日子,一般给小孩子“喊魂”放在“狗场天”,希望孩子乖得像狗仔一样,出远门去干事多选“马场天”,希望马到成功,集市毕竟是个生意场所,所以都希望生意兴隆,还得斤斤计较,所以是“牛场天”和“猴场天”),“年场”的集市显得格外热闹,各种商铺沿街而立,花花绿绿的糖果吸引着孩子们的眼球,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是裹着蓝白包装纸的大白兔奶糖,还有葫芦形状的红色,绿色的甜汽水,还有各种颜色的水果糖。。。。。。走过了零食铺妈妈会带我们走进一条小巷子里,那里挂着各种各样的布,棉的,腈纶的,涤却凉的,还有苗族、布依族自己织出来的土布。这里是专门给人们订做衣服的,叫“布衣街”。小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多,我和哥哥、姐姐们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做新衣服,有时候小的没做新衣服就只能穿大的留下来的。虽然不像现在的孩子每天可以穿新衣服,但是我却觉得童年很快乐有趣。过年前,衣服一般是前一次赶集的时候量好尺寸,给好定金做好的,到“年场”的时候都是来取衣服的。小时候我经常和三姐穿一样颜色的新衣服,因为我们两个个子差不多,一块布做一件太浪费,所以两件一起做,有红花棉布的,蓝白格子的。。。。。。“年场”那天大人们除了买零食、衣服还会买红纸,墨水,毛笔等这些文具用品,这是为了贴对联,贴窗花用的。赶完“年场”,终于迎来了山寨人们盼望一年的中国年。

腊月三十那天,山寨里家家户户忙碌着,为了晚上的菜肴更丰盛,为了家园更美丽,为了牲畜们吃得更饱而忙碌着。山寨里一直流传着“年三十有三十条工”的说法,我记忆里的年三十是大人在忙碌,跟小孩子没多大关系。我家的腊月三十,大人小孩一起干活。早上,爸爸带着哥哥们到稻田边或者菜园旁去抗稻草,一捆一捆抗到牛圈的楼上,方便春节里喂牛喂马。我和哥哥、姐姐们被安排扫地、糊报纸,家里、家外、院子里每处都要扫干净,火垅边的墙壁上、楼顶上都要糊上新报纸,让家园看起来干净、漂亮。从上午开始,爸爸妈妈开始准备晚饭菜,先是熬一大锅的骨头汤,里面有猪身上几乎所有的骨头,加上地里拔回来的白萝卜、胡萝卜,这一锅汤从中午熬到晚上,等上桌的时候,浓香醇厚,骨肉轻轻一拨就分离了,萝卜轻轻一抿就烂了,汤里是浓浓的肉味。一边熬着汤,还一边煎着豆腐,煎着蛋皮,豆腐都是切成小三角形,蛋是做成蛋卷的,薄薄的蛋皮里塞着细嫩的手工跺的肉酱,塞了肉酱的蛋皮卷成一团,用白纱布包好,放到锅里蒸熟,蒸熟的蛋卷香气四溢,充满着整个屋子,蛋卷被切成椭圆形摆在盘子里,等着晚上一起享用。还有腊月里做好的血豆腐、香肠都会在三十晚上上桌,也有一些清炒的小菜,洋葱炒肉片,白菜或者卷心菜做的回锅肉。菜都做好一般都到傍晚了,即使这样爸爸也不闲着,开始裁剪红纸写对联,每年我家的窗户边,大门小门边甚至连牛圈猪圈的门口都会贴满了对联,年年不同,年年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期望。(上联:政通人和新气象,下联,风调雨顺丰登年,横批,天顺政通。上联:一团和气为家宫,下联,四世同堂笑合宽,横批,四代同欢)从我记事起,每年都有不同的对联,有了爸爸的言传身教,哥哥们长大后自然而然的就把写对联的习惯传了下来,我也一样,即使后来自己成家在别处也会时不时的给自己的家门贴上对联。民族的文化怎么传承,就是跟着大人学,所以想想现在的孩子这么迷恋电子产品,年轻的父母也该反思一下自己对孩子的影响。对联贴好,妈妈给祖宗们供饭的桌子也摆好了,一般是八碗酒放两排,筷子整齐的朝一个方向放在酒碗正中间,两排酒碗中间放两三盘菜,桌子底下烧着一把香,桌子两旁摆好长凳子,就像祖宗们活着的时候吃饭一样。每次我们还要单独拿根圆板凳到门外去供奉爷爷,妈妈说那是因为爷爷死在家外面灵魂进不了家,所以只能在家门口供。供桌摆好一刻钟左右,爸爸妈妈会带着哥哥和我们一起到供桌前给祖宗烧纸,据说这是给祖宗们用的钱,一边烧,还一边念叨,希望祖宗保佑我们健康长大,学习进步什么的。供好饭,哥哥们到门口放一串鞭炮就可以开饭了,新年里供饭、吃饭前放鞭炮也是布依山寨的习惯,从初一到初六早上,每次吃饭前都会供饭、放一串鞭炮,直到初五晚上的时候每家每户供完饭送神送祖先走才结束。过年这几天山寨里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家门上都贴着红对联,浓浓的中国年味在这里传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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