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江医生的造型
江医生就那么生硬站着,机械地抬起两手,一只手向前,似乎用力在推,要拒绝什么东西靠近,另一只则握着儿童小拨浪鼓艰难上举,好似千钧在手,点点的向上,每一点移动都显得无比沉重。
就这样蜗牛般的缓缓动作,直至小拨浪鼓举至至高点,江医生的胳膊忽然抽筋似的猛然一震,全身静止,四周空气在他一震中顿时一凝,冰寒蔓延,恐怖气息随之扩散,呼吸之间便弥漫了整个盆地。
虫兽蛰伏,嘶鸣绝迹,山谷在一瞬间陷入死寂,两只伺机穿刺的虎斑蚊,折翼的飞机一样打着旋从眼前坠落。
王定界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蚊子的坠落而掉落了,摔到了裤裆里,全身一片冰冷。
身体拘板,灵魂战栗,冻僵了一样,好像只有眼珠可以活动,却十分滞涩。
江医生僵直站立再无一毫反应,面前的圆丘,缓缓升腾起一层氤氲。氤氲滚涌却全部局限在一个半球形的范围里,似乎笼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丝毫不漏。幕罩包裹住圆丘徐徐上升,里面白蒙蒙一片只有氤氲雾团,其它什么也看不到。
灵魂颤抖的愈发厉害,惶恐的几近窒息。
半球形罩子越扩越大,覆盖了更多的范围,扩张地越来越慢,浓重的氤氲雾气也渐变稀薄,罩子越大雾气越稀,现在王定界已经模糊看到了幕罩内的圆丘。
愈发稀薄的雾气不断的翻涌、汇聚,变换着样子,最后居然凝聚成一张恐怖的大嘴,无比硕大的轮廓,尺长的獠牙,几团涎液似的雾团挂在如剑的利齿下落下。房间大小的头颅被咧开的大嘴挤占变形,越发的森然恐怖。大嘴狰狞着移动,缓缓转向了江医生,馋涎团团滴落,尽显贪婪。
向前,缓缓逼近。
护罩扩张,距离江医生不过尺许,大嘴张圆,头颅靠近了护罩内壁,雾气氤氲的脸庞挤压在护罩上,如同人脸压的了玻璃窗上扁扁的变了形。
乌森森的喉咙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旋转着周围的云雾点点贴近,护罩距离江医生伸出的手掌已不过指宽距离,这时手掌与护罩之间放电一样出现了奇异的光晕,有神秘的东西正丝丝缕缕的从手掌中心断断续续的流向护罩,卡车大小的巨嘴已经完全变形,挤贴在罩子上,氤氲的雾气弥漫在护罩的壁侧,只有一个脸盆粗细的嗓子眼黑森森旋转着周围的云雾,无比饥渴的吞吸微不可见的渗透进来的丝丝缕缕。
护罩扩张的无比缓慢几近停滞。指宽的距离貌似已不可逾越。
江医生似乎与王定界一样被震慑了,而且还要严重许多,毕竟距离他实在太近了,即使他手里握着一个不知什么名堂的小拨浪鼓,即使对这个罩子里的东西有所克制,现在看上去也不管用了。
罩子在极力扩张,已经出现了抖动的迹象,如同人在体力极尽时出现了颤抖一样,眼看就要接触到了却始终无法接触到。
越来越多的丝丝缕缕在光晕里从手掌流向森然的黑洞,因为头颅已经完全变形,只有一个雾气旋转的黑洞吞吸这丝缕似有似无神秘迅速传进黑洞另一端连接的圆丘里。
江医生始终僵立着,毫无动静,四周一片寂静,沉沉的死寂。
王定界活动了一下下颌,终于合上嘴。在手掌与护罩间出现了奇异的光晕后,笼罩着他周围的致命的冰寒似乎逐渐消退下去,灵魂的战栗也有所缓解,现在连手指也可以活动了,只是手臂还僵硬的不能动弹,却也恢复了知觉。
最主要的是,王定界可以思考了,明白了江医生目前的处境。他在寻思是否在可能的时刻帮一把,江医生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怎么可以这样不留痕迹的消失呢?
江医生僵硬的毫无动静,护罩似乎已经扩张到了极限,晃动几乎连根子都在动摇,里面的雾气也不稳的颤抖,眼看着护罩就要破碎。
丝丝缕缕流动在护罩的摇晃里愈发明显。
江医生一动不动,僵立着如同祭坛上麻醉了的猪羊。
晃动的护罩甚至可以不时触及僵直的手掌。丝丝缕缕的传送便在触及的刹那忽然粗壮起来,然后在分开时又立即变细。
有时晃动的罩子几乎罩住了伸出的整个手掌,然后又远远的离开,如同灌了水的气球,随时可能破裂。
王定界想不出破局的法子,虽然他可以扔块石头什么的弄出一些动静,可是他不敢冒险,万一江医生事后杀驴怎么办?
何况也不知现在的江医生是死是活。
白亮的圆月已经偏向了天空的一侧,江医生依旧僵立不动,不断晃悠的罩子一直不停的游走在破碎的边缘而保持着完好。
王定界做出了决定,不出手,保命第一,静观其变。
一旦危机解除,强烈的困倦感随之而来,眼皮沉重的就要合在一起。就在他努力与疲困抗争时,小盆地外的清风岭方向响起野鸡断续的报晓声,即使远在数里之外,王定界也能清楚听得。天似乎就要亮了。
罩子忽然加剧晃动,摇摆的更加剧烈了,大幅度的摇晃着,甚至可以罩住江医生伸出的整条小臂。
也只是短暂的一两次,整个的罩子便忽然收缩起来,一瞬间便缩回到了圆丘周围,氤氲的雾气旋成剧烈的漩涡吸扯进黑洞钻进了圆丘里。
所有的阴寒似乎随同氤氲的雾气一股脑儿消失了,让灵魂战栗的气息也顷刻不见。
江医生还是干尸一样摆着造型,不动也不倒。
然后如抽取了支撑物的烂泥一样瘫软成一堆,显然还有意识,有力气控制身体不要想墙一样摔倒。
拨浪鼓一直没响,插在烂泥上的木棍一样攥在手里。
天已经放亮,蚊虫嘤嘤嗡嗡的开始活动,一两只虎斑飞蚊落在了王定界的脚上,没来的及伸出血器,身子已变成了烂泥。
王定界根本就没有擦一下,粘在手上湿乎乎的一小团蚊泥随意的挂着。因为江医生在摆了大半宿的造型,又堆成了一堆烂泥后,终于活动了活动双臂,摇晃着脑袋站起来,步履有些不稳。
在灰色的大背包前,他拼命补充能量,一袋袋零食不要钱地掏出来,吞进肚子里。
王定界咬着牙,盯着江医生一脸气愤,“乃乃的,简直就是来野炊呀,准备这么多,一袋一袋的给谁吃呀?”他用力转过头,省得忍不住老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