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开学一个月了，新生们期盼已久的月假终于到来了。王鑫和周大伟坐在回家的班车上，王鑫仔细地向周大伟询问着汤灵在他们班上的一举一动。此刻的王鑫在周大伟看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听得那么出神那么投入，仿佛自己已经融入到了周大伟所讲的事情之中成为汤灵日常琐事中的一角。有时候王鑫听着听着会突然傻傻地笑起来，透过他的眼神周大伟能够感受到这次王鑫对汤灵是真的动了情。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了解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痴癫的哥们儿，向来成绩优异，面目清秀，皮肤白净，在古代就是一百无一用的书生。以前也有很多女生向他表白过，但他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周大伟知道，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之前没有遇到汤灵这样的人，汤灵虽然谈不上漂亮，但却拥有能够打动他的气质。而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并不拥有超越常人的情感归属，这一次他是认真的，曾经的清高和傲气在他的眼睛里已经荡然无存。
两个人聊了一阵之后安静下来，王鑫静静地看着车窗外。谷茬上的绿叶比以前长得更高了，期间蜿蜒着稻草燃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有人正在犁田，一头老水牛一边吃力地拉着犁一边伸出舌头将谷茬上长出的绿叶卷进嘴里。远处的夕阳显得是那样的红，落日的余辉洒落在水田里与老牛的脚步激起的浪花交融在一起是那样的炫目。汽车在公路上飞驰着，一片柠檬地映入眼帘，树上套着密密麻麻的灰色袋子，也有个头不大的未套袋的情色柠檬果，挂在树枝上格外显眼。看着眼前这家乡的美景，王鑫觉得很惬意，再想到汤灵，他心中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月假结束回到学校，王鑫迫不及待地给汤灵写了张小纸条：晚自习后一起走吧。上午课间操的时候王鑫让周大伟把小纸条交给了汤灵，中午放学的时候周大伟将汤灵回复的纸条交给了王鑫，还是那样清秀的字体：秦九韶后面等你。王鑫看完心里乐开了花，拉着周大伟和十七去食堂打了次牙祭。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结束，王鑫腿肚子里像灌了铅一样满心忐忑地来到秦九韶雕像后面，汤灵也是刚到。
“我……们……走……吧……”这是他对汤灵说出的第一句话，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对她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但此刻却全然不记得了，他显得结结巴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嗯，走吧。”汤灵倒是显得有些从容大方。
汤灵在前王鑫在后中间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两个人就这样向生活区走去，王鑫感觉得到自己手心的汗，风吹在手上感觉凉凉的，五孔桥两边的路灯显得昏暗。两人还是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王鑫看着眼前的汤灵，昏暗的路灯照着她的身影，个子不高，微胖。他突然觉得周围是那么的安静，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就连刚才耳边的风声也听不见了，以往下晚自习时的嘈杂声也没有了。眼前这个女生的背影显得那么娇小和动人，微风拂来可以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这不是香水的味道，这味道很自然，很清纯，有如清雅的茉莉花香。
走过五孔桥，穿过碳渣操场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两个人就这样走完今夜晚自习后的这段路——始终没说一句话，始终是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汤灵回过头来看着王鑫而王鑫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两个人还是没说话，就这样四目相视。五秒钟后，汤灵笑了笑转身进了宿舍楼，而此时王鑫也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已经快要熄灯了，王鑫回到宿舍草草地洗完脸和脚就翻到床上躺下，卧谈会他也以太累为借口没有参加。今晚的事情让他有些激动，他把右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仔细地回想着从晚自习结束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脑海里浮现出汤灵走在路灯下的身影，此情此景让他觉得有些美妙，但他突然又觉得有些懊悔，恨自己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这段路这么短，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脑海里总是在不断地盘问着无数个为什么……
一转眼元旦节到了，每个班都在搞元旦晚会，王鑫他们班有同学唱歌、有同学跳舞、也有同学表演小品，就连平时一脸卖牛肉的化学老师也上台唱了一首《祝你平安》。王鑫会弹吉他会唱歌，但他没有表演任何节目，因为刚进高中的他觉得这样的环境很陌生，腼腆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他只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别人看明白他，这样使他觉得安全。
当化学老师的《祝你平安》还没唱完的时候王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跑到二班教室门口让周大伟把汤灵叫了出来。周大伟突发奇想说要给他们两人拍照，见汤灵没有拒绝的意思王鑫也就同意了，两个人站在秦九韶雕像旁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合影——漆黑的背景，两个人、一座雕像，王鑫木讷而略显紧张的表情，汤灵淡淡的微笑，还有两人额头上的那两颗痣，一左一右。拍完照周大伟识趣地走了，剩下王鑫和汤灵两个人，王鑫提议散散步，两人沿着岳阳河慢慢地走着，这一次是两人肩并肩，这让王鑫倍感紧张，两只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握着拳头，还好学校的路灯还是那样昏暗，这让他稍微感到一丝安慰，至少汤灵看不清楚他紧张的表情。
“说话呀！”最终还是汤灵打破了沉寂。
“啊，哦，嗯，咱们到亭子里坐一会吧。”王鑫用他那蚊子叫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道。
两个人来到河边花园的八角亭坐下，这里的灯光更加昏暗，再加上有几颗大树遮挡着，这让王鑫放松了不少。
“今晚真凉快啊！”王鑫双手放在大腿上摩挲着说。
“嗯，是啊，你怕我？”
“啊？怕？没有啊！”
“那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有点口渴。”王鑫说着拿起手中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想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感。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静静地在八角亭里坐着，一月了，天气有些凉，风吹过来带来河水的腥味，河水哗哗作响，河面的涟漪倒映着路灯微弱的光轻轻地荡漾着，远处传来同学们的歌声和喝彩声。王鑫悄悄地看着身旁的汤灵，她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河面，长长的刘海从额头上斜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右边额头上的痣清晰可见，眼镜大而圆在黑夜里看起来分外明亮，鼻子薄而挺，嘴唇透露着自然的红，她已融入到这黑夜的景色当中，是那么安静，那么动人。眼前的沉默让王鑫感觉得时间过得出奇的慢，让他觉得可怕，让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而缓慢，他努力地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汤灵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缓缓地站起来说：“你送我回宿舍吧”。“嗯，好。”王鑫如释重负，他感谢汤灵给自己一个可以下的台阶。
两个人缓缓地向女生宿舍走去，夜幕下两个人并肩而行。远处有同学们狂欢的呼声，而王鑫和汤灵两个人却是如此的安静，两人完全没有在意周遭的嘈杂，只是享受着彼此带来的安宁。虽然只是静静地徜徉，没有什么言语，但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澎湃，外表平静而内心却有难掩的激动——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