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头,这个月的工钱怎么又少了2钱银子,大掌柜的不是说了,不减工钱,但这几个月工钱下降了快4钱银子了,快到年关了,家里还指望多发几个呢。”“是啊,贺头,月前大掌柜的还得到总柜通报奖赏,我们宁东分行在商行各分行年中大比第一,几位东家相当的满意,而且我表弟在账房那边当差,前几日喝酒,听说账房刘管事刚从钰方钱庄拿到50万两的放贷,商行不缺钱啊。”
康昱一推门就见到几个车马司的伙计围着一个三旬左右的汉子大声说着,只见那个汉子阴沉着脸,猛的把笔一放,两眼一瞪,“吵什么,你们的工钱都是你们车马司报上来的,考功司仔细核算过的,商行没有少发一个铜子的工钱,考功司的账目清清楚楚,有问题回你们车马司问你们的司舵,领完工钱就签字画押,莫要烦我。”
然后看到了进门的康昱,点了点头,“先等下,你们几个快点,莫要耽误了别人。”
康昱看着几个伙计嘴里嘟嘟囔囔的出了门,回头笑着说道,“群哥,大冬天的怎么火这么大,嫂子回老家了?”“你小子又拿我耍,额,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凭票到钰方钱庄取钱,在纸上签字画押”,考功司的把头贺群递过了一张单据,康昱接过扫了一眼,“三两五钱六铜,少了八个铜子这个月。”“小声,昱三。”贺群冲着门口看了一下天色渐黑,已到下工的时间,门外望去没有人影,“莫要让人知道,要不发工钱还需要我在这盯着,听着牢骚话,再好的心情火也大。你嫂子回老家了,难得今儿咱哥俩遇到,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到老李头家喝碗羊汤,唠唠。”
老李头走进里屋,将炭炉移到贺群和康昱桌旁,将炉里的炭翻了翻,一躬身冲着贺群说到:“贺爷,暖和点了吗,要不小的再给你加个炉子。”“算了,老李头,今天商行关饷,吃饭的人也不多啊。”康昱通过帘子看向外堂,外面7、8张桌子空空无人,只有一个小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盹。“唉……贺爷,您老也知道,今年光景不如往日,猛字帝国与圣日皇国开战,切断了联盟与东云大陆的商路,各地的出产只能内销,物多价贱,伤本啊,各业萧条,大家日子过得都紧,哪有闲钱到小老儿这里,如果不是贺爷经常带朋友来,小老儿也准备歇业回老家了…,小老儿老了话就多,贺爷和这位爷,有什么吩咐吗?”,“给我再上份羊脸儿,加二壶米酒,所有花销记到陈四儿头上,不需要因是我给个折扣,明白嘛。”;“好咧,谢谢贺爷,两位爷先吃着,我这就去安排。”老李头满面笑容的挑帘出了里屋。
“昱三,来,再喝一杯,这米酒都是老李头自己酿的,入口甘醇,劲足。”昱康喝了一口,问道:“群哥,今天在商行里有什么不便说的啊?”
“知道为啥-伙计少了2钱银子,而你只少了8个铜子。”
“为啥?”
“因为你是制作司的副把头,商行里的基层管领,就好比官府里最小的官,但也是官。”
“我不太明白”
“大掌柜从广汉分行调到我们宁东分行,烧的第一把火:开展管理变革,减少管领人员,提高运行效率。结果是大掌柜从广汉商行带来的亲信获得了不少实权司舵的职位,那些失去职位的原司舵大掌柜的给了个“指导”称号,比如你们制造司的司徒司舵现在是司徒指导,继续享受司舵的待遇和工钱,有样学样,新的司舵任命了新的方正和把头,原来的方正和把头设立新的名头继续留任。大掌柜上报总柜,管领层级减少了百分之五十,实际增加了超过了百分之五十。总柜是按人头给分行核发工钱的,你想想‘官多兵少’,发钱造帐的又是官,所以方正以上的工钱一分不少,还略有增加,把头级别减得不多,减的最多的只有底层的伙计。知道为什么发工钱要我这个考功司的把头负责,往年都是考功司的学徒就行,主要怕让伙计知道,闹将起来。”
“贺哥,大掌柜刚调到我们分行,可是给全分行的把头以上人员训话的,说要大刀阔斧的改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鬼挡杀鬼,咱分行要突破就要从管领人员下手,他在广汉商行就是通过管理革新,不换思维就换帽子下的脑袋,内部挖潜,一年节省费用30万两白银。他这样做,不是破坏他自己的改革吗?”康昱很疑惑。
“屁话”贺群喝了一口酒,眯着发红的双眼,冷笑道“你没发现,他讲话时从没提到广汉商行赚了多少,我们商行是属于孤山城邦联盟政府治下的产业,是公产。商行的高层功夫都在嘴皮上,只报喜不报忧,说话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他要革别人的命,别人不会要他的命,我们商行虽不是数百年的老行,但里面也关系错综复杂,保不定有革职想不开的知道他老底的,捅到联盟监察部那里,只要审核这几个月帐目一项,进了联盟黑狱可就出不来了。”
“可是,总柜下的邸报中不是说,大掌柜自从掌管宁东分行三个月净赚白银二十万两呢?”康昱有点不服气的说道。
“昱三”贺群被逗乐了“你在制造司干长了都把你干傻了,都赚钱了去钰方钱庄借钱干啥啊,这市道都知道只要借钱了都是给钱庄打工。”
贺群夹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嚼了嚼,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三儿,哥哥虽然和你都是把头级的,但哥哥我在的考功司可是实权部门,虽职轻可经常能与几位掌柜的打交道,也能说上一两句话,各司都有人巴结,大家互通消息,我和老李头说的陈四儿,就是属于这类。关起门就我兄弟俩我才敢说,现在这位大掌柜胆子呔大,前任大掌柜手软,所以留的家底厚,在所有分行里目前窟窿最小,够我们这位大掌柜败的,听说广汉分行都败光了,窟窿大的不得了,他们新接任的大掌柜此次上报总行只是盈亏平衡,所以我们宁东分行大比第一。
兄弟你肯定不信商行经营这么不利,因为我们商行的工钱从不拖欠,肯定有钱。你也不想想上半年我们商行增资扩股,募集到一千万两白银,我老爹没和我说,就用棺材本100两买了10股,年底就分了一钱银子,存钱庄还有2-3两银子的收益,而且关键是商行又要向联盟政府发行债卷了,什么意思就是扩股的钱用完了,这么多钱就是发工钱我们康泉商行也能发个十年,不用说这些钱大部分都填了窟窿,成了各掌柜的经营业绩,反正这些钱又不用还。明年听说还要继续扩股,可你当大家都是傻瓜,商行其实经营的不太妙阿。”
贺群和康昱又连着喝了几杯,贺群略显醉态。
“三儿,哥哥我和你是都是从康泉山庄出来的,咱们那里的人谋个事做基本都是进了康泉商行,本想着做一辈子,做一番事业。不过现实和理想是不一样的。你看看你,16岁进商行当学徒,熬了12年才在制造司混了个副把头,你看分行的二掌柜,比你早一年进商行,在制造司学徒期还没干满,就跑到营方司后年年高升,为啥,头几年市场好坐在商行生意就上门,营方司十个人不到,除了捞钱就是陪商行的高级管领饮酒作乐,一个铜板都不花,费用全都报公帐,二掌柜年纪轻,肯下身子,听话嘴严实,久而久之就成了大东家的亲信,你以为现在干事都靠能力,假的-都靠运气,现在你看他管营方司,人员加了十倍有余,可接的生意还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二,一说原因就是市场不好,要不就说制造司产品不行。康泉商行刚创业时,各级管领都是逐步提拔,缺人严重时,都不从外聘用,为啥,原来的老东家就是给大家一个念想,大掌柜就是沾了光,因为商行扩张二十岁就当了司舵,才有今天的地位。你看看今天,就拿你们制造司-司舵、方正一级都是从外面聘请的,水平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们商行的产品在外面都要比行价打八折才能卖。现在商行是搞研究的不如吹牛皮的,工作卖力的不如酒桌拼命的,唉……哥哥我是看开了,想干一番事业的梦想早就飞了,现实问题就是多挣点钱-养家糊口,大错误我不犯,小油水我就沾,弄点实惠的,待会我让老李头弄条羊腿,你带回家给弟妹和孩子烧个羊锅子。”
康昱急忙摆手:“贺哥,不用不用,怎能要你破费。”
“我刚才不是说了记陈四儿帐上,甭和哥客气,三儿,你们康家那房你排老三,你那几个兄弟中我就觉得你能吃苦有毅力,一定能出人投地,只不过机遇不好罢了,听哥一身劝,别熬了,哥听几个弟兄说商行想往西边发展,大量召集人手,这是一个机会,干得好跳出了分行的圈子,会得到总柜的注意,在不及也能多弄几个钱,买个几亩地租给人家,以后生活有个保障。你好好考虑考虑,需要哥哥帮忙说一声,哥哥还有几个相熟的人说的上话。”
康昱连连点头称是,又劝着喝了几杯,这才散了。
康昱回到家中,老婆孩子都已经睡了,灯还点着等他回来,将羊腿送到厨房,舀了一瓢水就着洗了,回到里屋,坐着凳子上,想了一会贺群所说的话,又看看了熟睡着的老婆孩子,轻叹了一口气,吹熄了灯脱衣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