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此时，一辆越野摩托车忽然从拐弯处闪现，猛然加速，呼啸而过，却刚好跟那头蜘蛛蟹似的怪物撞在一起。
连人带车滚落地面，那怪物也被撞飞了出去。
被这么一搅合，何苒的三魂六魄似乎终于逮住机会回归身体，定神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这才明白自己刚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生死一线，不禁冷汗直流。
那怪物才被撞飞，立刻又爬了起来，似乎转移了注意力，迈开那些恶心的节肢，欺近那个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杀马特青年，在他惊恐欲绝的惨叫声中，用裂开的狰狞巨口将他的上半身啃了下来。
“跑！”
何苒转身就跑，拼命地跑。
如果说先前他跑只是因为对威胁做出的本能反应，那么现在他跑则不仅是因为本能，还因为他开始逐渐地接受和适应这个新定义的“现实”。
这一切说来较长，实际上从他被人撞倒到怪物袭击过来，只是过去了几秒钟时间而已，然后他开始逃命。
可是他刚跑了几步路，一旁的服装店哗啦一声玻璃碎响，就看到一头长着翅膀的怪物从服装店里冲出来，将他前面正慌忙逃命的一个人嘭的一声撞顶在路旁的轿车上。
看着近在眼前的血腥一幕，何苒瞳孔顿时一缩，几乎是出自本能，身体闪电般地一个纵身奔到车屁股后面蹲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绕到另一边车门方向。
而他刚绕过去，转过头，却又看到一只形态怪异的恶心虫子正在啃食一具尸体。
何苒一把捂住了两颊的腮帮，指头紧紧地夹着脸颊肌肉，指甲几乎掐进口腔，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压制内心翻涌的恐惧。
酸涩的胃液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他一点一点地朝着车头方向挪移，蹑手蹑脚，一面惊恐不安地观察着那只怪虫的动静，一面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生怕引起它的注意。
如果被它发现，他不知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反应，结果不用说，肯定会像其他人一样死得很惨，他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祈求在他一鼓作气跑到一步之遥的另一边的轿车后车厢侧面的时候，那只怪虫不要注意到他。
终于他还是鼓足勇气，深深地呼出两口气，在怪虫抬头的瞬间，闪身跑到另一边的轿车后车厢侧面。
他不知道怪虫发现他没有，他一刻都不敢多留，慌忙打开半掩的车门跳上了驾驶座位。
关上车门后，他立刻大吐特吐了起来，吐完后，刚松了口气，身体还没来得及稍作放松，突然，嘭的一声，挡风玻璃被不知是脑袋还是骨肉的一团东西砸得血肉模糊，布满裂纹。
他身体瞬间紧绷后仰。
然后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到处是怪物，到处是人，到处是鬼哭狼嚎，一派地狱的景象，说不定下一秒身首异处就会轮到他。
他感到这里极不安全，又俯低身子从驾驶位爬到副驾驶位上。
该怎么办？何苒抓着头，两颗眼球像身体一样紧张地颤抖着，脑子像一团杂乱的浆糊。
回家？不行，路已经被堵了，根本行不通，但是不回去的话又能去哪里？要不就呆在车上？不行，呆车上也不安全，他可是看见那些怪物有多厉害，连车门也能够戳出斗大的窟窿，根本挡不住。
就在他为无处躲藏而惶恐不安，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他透过车门上的玻璃看到对面靠近人行道的街道上有一个井盖。
下水道！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他简直欣喜若狂，因为他忽然想起就在这附近，也有一个下水道井盖，井盖是松动的。
以前他每晚下班骑自行车打那里经过，都会注意到那个松动的井盖，两次因为那个井盖而摔倒的教训让他不得不注意。
“静下来，让我想想它在哪里，对，应该就在这个井盖的前面。”
何苒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回忆那个井盖的位置，然后他追随记忆向前面看过去。
对面被几辆轿车撞得变了形，车轮卡在出租车车头上，略微倾斜着的公交车下方，果然有一个井盖。
“没错，就是那里，我可以过去，它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井盖是松动的，应该可以打开，然后我就可以藏到里面去。”
“可是……到处是那些怪物，我一出去，可能就会死。”
死，多么令人恐惧的字眼，他以前对死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和理解它的可怕、它的含义。
“TMD，何苒，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怂一回，再这样等下去，就真得死定了，怕个鸟。”
“快动啊，打开门，只要足够小心，你一定行的。”
然而人往往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特别是对一些没把握的事。
就在他犹豫不决，并且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懊恼着急的时候，左侧车门忽然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响，他惊惶间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张人脸印在车窗上。
窗玻璃上的女人脸上带着恐惧到极点的神色，她似乎发现了他，猛烈地拍打起车门，眼中带中焦急和哀求，但是紧接着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拖拽住了，发出凄厉的惨叫，血喷溅在了车窗上。
要命的是，就在这时候，车门跟着松动了，开了一道缝。
车门没有撇上！何苒面色大变。
也许是女人在慌乱间手抓住了把手，也许是追她的怪物无意间扯动了把手，但是不管什么原因，何苒已经扑了过去。
他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在车门被拉开的瞬间，用手抓住了把手，另一只手抓着另一边的扶手，死命地拉着把手，不让车门打开。
他知道，车门一旦打开，他必定死路一条，所以他几乎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拽着把手。
“不！——”
女人消失了，只留下了车窗上腥红、粘稠的血液和烙印着她五官轮廓的血印。
在这过程中，何苒一直保持着趴在两个座位之间，两只手各拽着把手和扶手的姿势。
他把头埋进了座垫，他不敢去看女人的脸，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是他更怕被怪物发现。
恐惧、或许也夹杂着别的情绪的泪水淹没了他的眼眶和脸颊。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车门外再也听不见女人的声音，直到只剩下骨肉被咀嚼时发出的声响，何苒才缓缓地松开把手，慢慢地缩回副驾驶，轻轻地打开车门，然后趁着周围的那些正追逐着其他人的怪物还没发现自己，疯了似的冲出去，闪身插进公交车底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