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掉下来了！”
什么东西？
何苒脑子里只来得及冒出这个问题，就看到不计其数的黑点从天而降。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快如闪电，也许是出自本能，也许是他头仰得太高，身体失去了平衡，总之，他一屁股向后坐倒，又像是反射神经敏锐地预感到危险一般，手脚并用地又在瞬间向后弹射了一步之远，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砰！
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一个织布的梭子一般的黑漆漆的物体插进地面，将水泥地戳出一个窟窿。
这个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有半人高，两头尖，中间部分外拱形成一个拱形的曲面，通体黑色鳞角质地，表面凹凸不平，就像鲍鱼的贝壳表面，还附着一层粘糊糊的蛋清似的液体，看起来既恐怖又恶心。
梭形物体黑色曲面中央，一团幽暗的蓝色光晕明灭不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一样。
何苒瞳孔一阵紧缩，眼前这一幕说起来长，实际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乎让人猝不及防，要是他反应稍慢一点，他的脑袋连同整个身体恐怕就要像水泥质地的街面一样，被戳出一个窟窿。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周围就像遭到一颗颗炮弹轰击了一般，楼房、墙壁、窗户、招牌、树木、车子……包括行人，都被下饺子似的梭形黑色物体狠狠击中。
碎石，碎玻璃，断裂的枝干，灰尘，车子碰撞或撕裂的声音，人群的尖叫，飞溅的血，爆炸，火焰，电火花，汽油味，烤肉味……一切与往日司空见惯的平凡绝然不同的场景出现在何苒的面前。
他看到斜对面小卖铺的老板娘，脑袋和腹部以上都成了碎肉，脑浆、红得发烫的鲜血、花花绿绿的肠子散落一地，而就在前一秒，她还活着，他经常去她店里买东西，就在一刻钟前，他还去买了一包烟。
他看到先前在面馆里的那对情侣，男的慌不择路，自顾自地跑了。
他看到一个抱着孩子、惊慌失措的女人被一辆横冲而过的出租车撞飞，她和她孩子的身体刚像破布一般滚落地面，顿时又被一辆侧倒滑行的公交车碾过；公交车撞破护栏，带着几个慌不择路的行人撞进了店铺。
他看到电线杆倒下，将车顶砸得凹陷进去，血液洒满了粉碎的窗玻璃。几个行人被高压电击中，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
从梭形黑色物体降落地面到现在，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视野所及的整个街道却大变了模样，任谁也想象不到，就在两三秒之前，这里是如此得平淡、安全，仿佛会永远如此下去一般。
然而这一切突如其来，毫无先兆，让人猝不及防，而死亡往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悄然而至的。
何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不是他有多明智，知道这时候看不形势地逃跑只会加速死亡，而是他被吓蒙了，没有马上回过神来，而且他的位置是一间门面到期的店铺的门口，门玻璃紧闭，他靠着门玻璃，目前看来还比较安全。
当他摸着门玻璃站起来的时候，这场“雷阵雨”已经结束了，它如疾风骤雨，来的突然，去的也一样。
天上的漩涡云已经消失了。
何苒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恶心想吐，心脏跳得极快，仿佛大脑和心脏还没有从这场打击中适应过来，又像是前几秒死里逃生的后遗症。
一切既真实又虚幻，让他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因为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不明物体，此刻正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而且周围到处都是，不管是街面，还是车子、墙壁，都横七竖八地插着一个个梭形黑色物体。
就像地震，可能只持续几秒就结束了，随着地震消失，恐慌也就逐渐被按捺下来，此时也一样。
当不再有梭形黑色物体落下，恐慌也是暂时的，不一会儿，整个街道就安静了下来，受伤的人固然还在呻吟、哭泣和呼救，逃命的人固然还在跑路或在找地方躲起来，但是有些胆子大或是好奇心重的人，有的放慢了脚步或者小心翼翼地驻足观察起挡事的梭形黑色物体，有的站在店门口，伸长脖子观看，或者索性扔一根筷子朝不明物体砸过去。
国人素来有过马路组团的习惯，有时候做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比如现在，当几分钟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并且看到个别人勇敢地走了出去也没发生什么危险，而且有的还跑去救人，于是就有越多的人走上了大街。
这些人有的回家，有的救人，但更多的，是对那些梭形黑色物体感到好奇，这些更多的人开始聚在一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近周围的梭形黑色物体。
何苒没有去凑热闹，因为他离其中一个梭形黑色物体已经足够得近了，近得几乎能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这股气味既像是尸臭，又像是榴莲，还像是荷尔蒙，令人作呕。
如果死亡有气味的话，大概就是这个味儿吧。
黑乎乎鳞角质地的表皮——至少看起来像一层皮，因为它似乎在随着中心的幽暗蓝光的呼吸轻微地蠕动……
附着在这层表皮上的仿佛鼻涕一般黏糊糊的液体……
仿佛有生命似的像心脏一样跳动着、呼吸着的诡异蓝色光晕……
从天而降……
……
这些特征，或者说这些证据，都让何苒忽然想起在某些科幻电影中看到的东西——外星生物的卵！
而举目望去……
“跑！离开！立刻！马上！”
卵，这个印象一在他脑海中灵光般闪现，大脑立刻就发出了逃跑的指令。
这看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但是还有比今天发生的事更荒谬的吗？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前面的黑色物体忽然有了变化，就像香蕉皮从一端同时剥下来一般，梭形黑色物体上方的尖端向三个方向缓慢地倒卷了下来，鼻涕般的液体随之流淌而出。
何苒手脚冰凉，撞开一旁的人转身就跑，拼命地跑，跟死亡赛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