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梓侬轻轻敲了敲祈宁的门,里边没有一点反应,她推门走了进去,祈宁已经睡着了,抱着一只大布偶,台灯还开着,静谧的光线轻轻投开,在祈宁脸上投下一些阴影,柯梓侬拨开祈宁脸上的发丝,看着女儿的睡脸,由衷的满足与幸福涌上心间。
柯梓侬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脸,脸色红润,青丝侧垂,岁月流逝,这张脸似乎变得更加美丽,不再是少女的青涩,而是一种扣人心弦的成熟魅力,不知不觉什么都已改变,过往的一切在眼前闪过。
“康泰……”柯梓侬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噙着少女般甜蜜的微笑,那时的欧阳康泰只是学校附近一家小药厂的工人,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公车上,那天她要回家拿东西,正赶上下班的人潮,公车上拥挤不堪,她不喜欢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所以身体绷的直直的,避免和周围人的碰触,然后一个年轻男人挤了过来,站在她身侧,用身体隔绝了周围人,却又不接触她的身体,柯梓侬在人群中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这个一直盯着窗外的年轻人,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比自己只高了半个头,眼睛明亮,嘴唇紧紧抿着,柯梓侬听到心中砰砰跳的声音。
柯梓侬下了公车,在街道边看着公车开过,透着玻璃对上了那个人的视线,柯梓侬听到心里的声音:“你完了!”
柯梓侬开始天天回家,总在那个时间坐上那趟公车,每次都遇到那个年轻人,那个人每次都用身体护卫着她,却从来不看她一眼,柯梓侬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吸引不了他的视线?而他的行动又告诉自己,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柯梓侬在怀疑,懊恼,欣喜,忐忑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原来,心中有所牵挂的日子是这样的美好,却又为没有一丝进展而暗自生气。
直到有一天,天气闷热,柯梓侬在人群中显得心不在焉,背后的热力让她既感温暖又显烦躁,连到站了都没有注意到,回过神来时,司机已经准备开车,她匆匆的挤过人群,下车时被车门带到了裙摆,摔倒在街道上,柯梓侬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她想赶快站起来,但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这时,一副有力的臂膀搀住了自己,把自己从地面上拉起来,柯梓侬狼狈的站起来,正准备道谢,却看到了那张脸,称不上英俊,却让她的心跳声中出现了渴望,他们在暮色中相扶持着不知站了多久……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爱情,甜甜的也搀杂着一些迷人的微酸。
柯梓侬整日沉浸在快乐中,渐渐他们之间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柯梓侬出生于书香门第,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中学教师,而自己是名校法律系的高才生,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受祝福的,但是,柯梓侬毕业后和家里一番翻天覆地的抗争,几乎断绝了和家里的关系,下嫁欧阳康泰。
柯梓侬永远记得自己和爸爸大吵后爸爸的眼神,她从小就是爸爸的骄傲,但这次的背离似乎是毁灭性的,妈妈因为生梓佑难产去世,爸爸一夕之间老了好多,梓佑还在襁褓中,但她仍然为了爱情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家。
记得和欧阳康泰刚结婚时,两个人挤在一间小的几乎转不开身子的房子里,这所小房子是欧阳康泰所有的财产,白天时,两个人都要工作,但康泰下班后总会做好饭等着自己,那间小房子里充满了笑声,也许他们的经济状况并不宽裕,但是他们相爱,他们知足,这种生活也是埋在蜜罐子中的。
祈宁是她难产,几乎丢掉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当时真的把康泰吓坏了,在祈宁出生后偷偷去做了结扎手术,康泰当时是多么爱她,不忍心她受一点委屈,不愿冒任何失去她的危险。
祈宁的出生使自己和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看着幼小的弟弟,苍老的父亲,柯梓侬竭尽可能的照顾梓佑,爸爸也渐渐接受了欧阳康泰。
接着,欧阳康泰下海做生意,因为没有本钱,柯梓侬第一次张口求人,大学里一直很照顾她的学长严威帮助自己贷到了五十万的款,显然欧阳康泰的经济头脑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平庸,他先做建筑生意,然后炒地产,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但是,那种快乐却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柯梓侬接受欧阳康泰的建议,辞去了小有成就的律师工作,开始守着一座豪华却空荡荡的别墅与幼小的女儿生活,见到丈夫的次数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少,越来越寂寞,直到发现了欧阳康泰的背叛,很快的,欧阳康泰公然将那年轻女孩带到自己面前,提出了离婚,她的爱情就这样死亡。
那段生活是这辈子最混乱的时候,柯梓侬甚至不止一次想到死,但是她舍不得乖巧的女儿,却从来不考虑离婚,她的骄傲容不得她以这样的结果惨淡收场,最后终于在女儿的坚持下离婚,带着女儿离开那幢牢笼一样的别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律师的工作越来越有感觉,女儿越来越大,过去的幸福与不幸似乎都是很久远的事了,在记忆里无比清晰,却渐渐成为没有色彩的图画,不再搀杂感情。
没有爱情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难熬,也许就是为了惩罚自己曾经的爱情观太过专注与绝对吧!柯梓侬郁郁的想,爱的太绝对,爱的太投入,却更容易失去,毕竟,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柯梓侬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在床上躺下来,随手关了台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柯梓侬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静谧的夜晚,和以前的无数个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