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恶狠狠的踹开了,那一家子给吓了一跳,门外的声音十分嘈杂,像是在沸水锅中蹦跳的活鱼。
“天啊…你找上门来了…”
“噢…老天…”
人类憎恨的魔女,憎恨,就只是憎恨,至少他们是那种低劣恶心的原因。
“魔女啊…万恶的厄运恶魔啊!我恳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哦,不…我记得你,你的孩子,对,当时还在后面呐喊助威,大声叫好呢,艾米丽死了的时候也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笑。”
那个人吓得弯下腰来,“你知道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孩子啊,不懂事,请你一定得多担待啊。”
可笑,可笑之极,当初他们伤害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恭敬与畏惧呢?
“呵,”想到这里,希瓦娜不禁冷笑一声,“你说你们是不是在逼我屠杀呢?”
“我们可没有这样做!”那个女人坚决的否认,“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敢说我们一定是爱好和平的。”
“爱好和平?那我觉得在一切发生之前,你们也应该要有同现在一样的态度,可惜没有,还是那样的欺辱,还是那样的憎恶,还是那样的蔑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你们在自食其果。”
“不…”
希瓦娜见她说不出话来,想要径直走了进去,刚踏前一步,又被她拦住了。
“大概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狡辩的了,无论是孩子,还是我和我的丈夫……坦白来说,在那里我们都会看着你们狼狈的样子笑……呵呵……”女人的五官挤压在一起,看得出来内心的恐惧,“你也是女的,为什么不能懂得我对家人的爱呢?杀了我吧,放了我的孩子,丈夫也会同意的,让他逃离这里,逃离你,逃到北方,中心城,风鸟城,克拉多斯……哪里都好……”
“可惜,若我拥有一个我自己的孩子,跟我一样,长着小小的角,生着一对龙翼,有锋利的爪子,我同样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她,但你这个不是,他只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一旁笑话世间某个悲惨的人,然后侮辱她,践踏她的人。”
希瓦娜一发力,她撞在一旁的墙上,魔女往屋内走,只听见身后的女人大声的叫道:“如果你要杀我的家人,那么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改变,你没有做的更好!你依然是那个带来厄运的魔女!你依然会遭人唾弃,遭人践踏!到此为止吧,希瓦娜!”
希瓦娜愣住了,在她看来,有效果,大概……
“收住手,那些已死的人,就当作是还债吧,好吗?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女人说。
“哦……那我……”
“嗯?”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们来对我作出评价呢?”
“什么……”
“为什么你们说我是魔女,就是魔女呢?”
女人呆在那,一时语塞。
“妈妈!”屋内传来一个幼稚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然后是一个带着哭音的沙哑惨叫声。
女人痛哭不已,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蹒跚的走进去。
“我要跟你拼命!”
然后是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粘粘糊糊的,像是西红柿被拳头砸烂的声音。
*
“果树哦!高大的果树!”艾米丽蹦蹦跳跳的,盯着头顶的果子,虎视眈眈。
“噢……”
“希瓦娜!看呐,这样晚饭的事情就解决了!”
她摇着粗壮但短小的尾巴,捧着一箩果子。当时的晚饭就这么简单,吃的简单,当然也解决的简单。
那时,她们总会坐在一起,望着天边被烧红了的云彩。
这就是他们的希望。
天空没有变,每到夕阳西下之时,云彩就被点燃了,烧的通红。但物是人非,如今只剩下眼泪与血污罢了。
“麻袋……”希瓦娜抖着什么东西,她把艾米丽轻轻放进那个捡来的麻袋里,她只是想走,离开这里,小镇已经遍地狼藉,给她杀得死气沉沉。
“我们出发啦……”掂了掂麻袋,希瓦娜离开了这里。
云彩又开始燃烧起来,她背对着血红的天际,身影被太阳落山前最后一缕光和远方的地平线切割开来。
晶莹的水珠落着,她脚下的青草可以品尝的到,那是咸的。艾米丽在麻袋里,透过麻布散着自己身体的冰凉,冰凉是透底的凉,像是巨大复杂的机器失去了核心一样,她已经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要带走艾米丽?
希瓦娜一直走到半夜,一路上,都会和背在腰上的艾米丽说话,她在回忆往昔时光,多么凄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背着她的原因了,现在希瓦娜不是魔女,而是一个被全世界孤立得存在,艾米丽可以无声的陪着她。
——这便是自欺。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她时不时回头看看颠簸的麻袋,艾米丽会消失?这是她的担心,回头的原因。但艾米丽终究会消失。
“艾米丽,这就是你的愿望吧,虽然用了另一种……比较极端邪恶的方式去解决它,但是,至少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人称我为魔女了。”
云给烧焦了,就是黑的,天空也跟着变黑了,蟋蟀就开始叫,在草丛中,在树干上,在河畔,无处不在。你若要四处去寻找它,却发现在草丛,树上,河边并非如此轻易的找到它。
“我想我也累了。”
*
“来啦……”
“嗯……”
“扛着麻袋的家伙,可真是有趣。”
素不相识,但给她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样。
“你的关注点可真是奇特。”希瓦娜明白,但还是感觉到惊奇,她没有离开过那个镇子,第一次与人类平起平坐。
“很奇特吗?克拉多斯城里你可以见到无数的半兽人与亚人,但你一定难看到一个拖着麻袋的。”
克拉多斯所谓种族大熔炉,不同种类的智慧生物在街上游走,见怪不怪的。
“你说的是,你有去过克拉多斯吗?”
“没有。”
“那你可是我见过思想最开放的人了。”
“噢……这位长着角的姑娘,如果你这么说,那你遇到的那些人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开放的人了。”他调侃道,“你一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哪里的人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但这个世界是接受你们的,上帝就是这样无私,谁被创造出来,都有他存在的价值。”
“我可感谢你给我长见识了。”
滑过来一杯酒,碰到她的肘子,她愣愣的看着他。
“我就要在这里独自荒废余生啦……”他说着,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我,吧主送给你的啤酒,并不怎么美味……”
“谢谢。”
“你能喝酒吗?这东西足了量可以消愁。”他指了指希瓦娜的麻袋,“这东西里装着你的忧愁呢。”
被他看出来了,他的眼神是那样不经意间窥视了他们的内心,与他们脑中的根本情感所牵连的东西。
“你从哪里来?”
“不清楚,谁会在意这些,为你现在所面对着的东西而活,好吗?我啊……大概是在西边,”
“这袋子里……装着我的朋友……”希瓦娜说着,肘子压在桌上,神色黯然。
“嗯……”我愣了一下,还是给希瓦娜满了酒“我大概知道到什么程度了,喝点吧,你大概会释怀一些。”
希瓦娜没有喝过酒,她曾认为除了水,已经没有不让他反胃呕吐的饮品了。
“你知道的,酒,愁,这是可以消除的东西。”店主也喝起来,火光忽明忽暗的,酒馆子简直是与世隔绝。
“噢……”一大口,希瓦娜听过一些故事,那些远洋航行的水手,会这样大口大口的喝酒,然后坐在船舱里谈笑风生。
之前她也幻想过坐在船舱里和自己的伙伴这样说笑,至少这个想法现在已经被现实打的无影无踪了。
一种奇妙的感觉刺激着他的舌尖,然后将这种感觉传遍身体各部位,她打了一哆嗦,练开始发红了,有些兴奋起来。
“你竟然这么能喝……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呢。”
“会!当然会,这东西是好啊,喝着舒服!”希瓦娜感叹,声音有些大。
“嗯……这是……”
“我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说真的……上次,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这样畅快淋漓的感觉……有些怀念,怀念……大概上次是在童年的时候了吧,少时,要想痛快,似乎会更简单……”
“小孩子,对幸福的要求很低的。”
“为什么,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的绝望呢……”她低下头,突然哭了出来。
“你想死吧……”
“对……你感觉到了吗?那种自己再做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情,都没意义了的感觉……这时候,我就会强迫自己找一个前进的目标,但是……这样会因为疯狂而不追求对错,最终会跟那群野兽一样……”
“所以,你还是很想死的吗?”
“对……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那么剩下的只有去死了。”
“噢……如果有能力,你敢赌一把吗?”
“什么?”
“让你的好朋友死而复生。”
“真的可以吗……”
“是的,我可以送你下地狱,你让地狱归还她的灵魂就行。”
“赌……”
——可是上天是否希望艾米丽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