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站定，回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永乐站起来，仰着下巴道：“这肉是不能给你了，不过……”她停顿，拉长声音，故意吊人胃口，突然把手中肉串扔给莫寒，迅雷般拿起地上弓箭，一个转身，灰衣翻飞，箭矢已是射了出去。
远处山坡一头落单的黄羊正巧经过，旋转的箭矢“嗖”地钻进了黄羊的心脏。黄羊倒毙。
萧九惊讶瞪大眼睛，心想：如此距离，还是活物，这家伙射技十分了得！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比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箭”黄黎不遑多让。
萧九由衷拍手赞叹：“姑娘箭术当真是天下无双！”
永乐冷淡：“过奖。你要想吃就把它拾过来，自己烤。”
萧九感谢，缓步轻移，脚步交叠，看似动作缓慢，实则蕴含玄机，缓中带快，缓中求胜。这便是广陵萧家的独门轻功“九步法”，以一步代九步，别人看着行一步时，实际上已经前进了九步，十分具有迷惑性。
历年的比武大会，开局败在这一招之下的人数不胜数。
招式大家也都知道，但想要打败，必须要更快。
永乐打发完了莫名其妙的萧九后，重新坐到莫寒身边，从他手中拿走凉得差不多的鹰肉，啃了一口，道：“今天运气真不错诶，看来时来运转，一天一夜都没见到这些能吃的，现在倒是来了个齐全，刚我真看到一大群黄羊跑过去，是不是要迁徙？”
莫寒盯着远处的萧九，不知在想什么。
永乐嘟起嘴，气道：“他有什么好看的？”
莫寒回过神来：“没你好看。”
永乐洋洋得意：“那当然！我就是没打扮！”
两人正说着话，萧九提着黄羊过来，笑道：“多谢两位，实不相瞒，在下三天三夜没吃饭了，你们于我就是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嘁……
永乐嫌弃道：“赶紧弄干净烤了吃，可不能吃独食，这是我打的，当然有我们一份。”
萧九装模作样地擦擦眼泪，连忙道：“自然自然！”
片刻后，三人面面相觑，瞪着地上插着一支箭完好的黄羊，气氛古怪。
萧九道：“我不会弄。”看向莫寒。
他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会做吧。然而，并不是，莫寒九岁之前是个锦衣华服的江南少爷，在自己家的练武场上练武时经常偷奸耍滑，武艺不精。莫家的小辈，数他最小，又是早产儿，家中上上下下都惯着他，像是生火做饭之类的事，根本没让他动过手。
莫家被灭门后，他流浪在外，没吃过一顿好饭。后来捡到永乐，张罗着要给小妹妹做顿好吃的，结果小小的永乐开启了一生中最惨淡的日子。直到小永乐慢慢长大，他们的伙食才像了样。
莫寒接到萧九殷殷的目光，转而看向永乐，眸中光芒闪烁。
永乐大叫：“啊！我的指如柔荑！”
莫寒道：“我可以剥皮割肉。”
萧九不甘落下风：“我也可以！”
永乐：“好吧，那你们开始吧……我要休息一下。”说完便躺在地上侧头睡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始工作。
呲呲啦啦弄了一阵，十几串割好的肉在生好的火堆上插了一圈。他们本来是想割好肉就叫永乐起来烤的，但见她睡得香，不忍心叫。两人又捣鼓了一阵，拿出永乐羊皮箭筒仅剩的十几只箭，插了个满。
萧九看着插成一圈的肉串，颇有成就感地点头：“也不难嘛！”
莫寒同意：“是啊。”
他之前只处理过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像这种大的都是永乐在弄。永乐还没教过他，他就会了，想来他也不是一个白痴。
萧九看着莫寒无意间露出的憨态，不由乐了，对他抱拳，笑道：“一直没来得及介绍，在下萧隽，在家排行老九，他们都叫我萧九，江南的姑娘们都唤我九郎。”萧九冲莫寒挤眼睛。
莫寒亦抱拳：“莫寒。”
萧九：“你连名字都这么冷！”
莫寒道：“你的名字很像风流公子。”
萧九愣了片刻，大笑：“名字像，不一定是啊！”
莫寒瞥他一眼，又看向火上的羊肉，静静等待着。
萧九戳他：“诶，你方才剥皮割肉的刀看起来不俗啊，是什么刀？”
“寒月刀。”
“寒月刀？名字好熟悉……啊！那不是姑苏……”
萧九猛地闭上嘴，据他所知，寒月刀是莫家的神兵利器，武器榜上排名第二，削铁如泥，异常锋利。听闻莫家老祖曾用此刀单枪匹马血洗了邪教嗜血堂，自此默默无名的寒月刀一跃爬上了武器榜第二，从未落下。
莫家早在十年前就没了，莫家至宝寒月刀和上乘武功心法《合息经》从此不知所踪，父亲说这些年那些人可从没放弃过寻找这两样拿出来能震惊武林的宝物，莫家老宅早被他们翻过来一个遍。一把刀一本书就像插上翅膀飞了一样，消失于世间。
没想到如今在鸟不拉屎的塞北亲眼见到，萧九不由有些怀疑。
“是真的吗？不会是你随便取的名字吧？”
莫寒不理他，自顾自地盯着羊肉。
萧九追问：“你让我看看呗，实在是好奇。”
莫寒皱眉头，不耐烦刚要别在腰间的刀递给他，便被骤然起身的永乐打断。
永乐瞪萧九：“你算哪根葱？想看就看了，就算是我不值钱的大弓也不让你看！”
萧九被吓了一跳：“不看就不看呗，那么凶干嘛？”心里却在嘀咕：哎哟，这小姑娘脾气不小啊！不知道莫兄有福消受吗……
“哎呀！你们这是弄的什么？！”突然，永乐大叫道。
莫寒答：“肉。”
永乐气急败坏：“你笨啊！哪有这样烤的！也不知道翻翻，都烤糊了！”
永乐手忙脚乱地把肉翻过来插在离火远的地方，又拔掉几串没糊的拿在手里烤着。
萧九见此情景，奇怪道：“你不累？”
“累啊！这样烤出来的好吃，不过这是我们的，你的是那些。”永乐朝着仍旧插在火堆旁的羊肉努努嘴。
萧九看着被人嫌弃的羊肉，顿觉世态炎凉。
……
三人吃饱没喝足，依旧觉得今日的阳光很灿烂。
永乐收拾收拾消除火迹，把扔到地上的十几只箭放进羊皮箭筒里，挨着莫寒坐下，开始发呆。
萧九惊：“怎么不走？”
莫寒抬头，颇为真诚地问他：“你认路吗？”
一听此话，萧九一身的涵养全没了，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大叫道：“原来你们也迷路了，不早说！害得我以为生还有望了呢！这地方弯弯绕绕的，我都不知道绕了几趟了！这下好了，三个瞎子还指望看见太阳啊！”
莫寒低下头，不说话了。甚至悠闲地躺在了地上，永乐见状也跟着躺在了地上。她吃撑了，不想说话更不想动。
萧九怒：“你们在干什么？”
莫寒答：“消食。”
“呜哇！还有十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不赶过去我爹和大哥会打死我的！”
萧九来来回回转圈，最后也跟着躺在了地上。
莫寒扭头道：“这样躺着多好。”
萧九气怒：“哪里好！我都快急死了！”
突然，一阵“得得”马蹄声响，荒原远处黄沙莽莽，三人连忙坐起。
马队逐渐接近，三人看得分明，十几人驰马而来，个个身材高壮，胡子啦喳。
萧九眯眼观察，片刻后，兴奋道：“是马贼。”
马贼马贼，自然对塞北极为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