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师里参加军事考核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团里对此很重视，指定干部股的万干事带队，提前一天就去师里准备。
对这里面的很多人来说，这是穿上军装后第一次跨出团队的大门，到师里去，心中的兴奋自然不言而喻。龙军当兵这是第二年，也是第一次去师里，甭提多高兴。
在队长身边工作近一年，又几乎天天去团部取文件报纸、办事，和机关的干部早就混了个脸熟，带队的万干事对龙军很照顾，在一些细节方面给了很多提示，况且一起去参加预选的还有卫生队的雒金勇和机要股的李东。雒金勇和龙军一样也是去参加机要考试名额的选拔，李东是第三年兵了，知道龙军在机要这条线上有人打过招呼，平时就和龙军玩得很好，走之前机要股长又让他多照顾龙军一点，自然时时就把他带着。
到了师里他们住在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条件很简陋，只有万干事开了个单间，其他战士睡得都是高低床。
龙军和李班长说他想去拜访一下机要科长，李班长立即应承，答应带他去。因万干事去联系考试的事去了，不在招待所，他们趁此机会就溜了出来。
他们先去外面买礼物，在一个商店，龙军看中了一个礼盒，一问价格500多块，李班长就提议再转转，老板有点不乐意了。
“有什么好转的，你们转也是白转。不买在这瞎耽误我功夫。”
李东是老兵，当然不怕事。
“我们又没说不买，只是说转一下再来，你怎么这样。”
“老子就这样，咋了，你一个穷当兵的，一个月就他妈几十块钱，你转一天买不起还是买不起，转有球用。”
“你这个老板怎么是这样子，没有当兵的你还能在这开商店吗？”
龙军一看李班长为了他的事和别人起了争执，自然要帮个腔。
“你个小兵蛋子，有你说话的份吗，当兵的怎么了，信不信老子马上就收拾你。”
这事和他掰扯不清了，理智告诉他们：这事不能闹大，闹大了不管有理没理，他们甭想再参加考试了。龙军于是拉着李东，从这个商店退了出来。
“这一圈都不能买东西，能围在师部一圈开商店的个个肯定都有后台，他们明着就要宰你，你只能吃个哑巴亏，算了，咱们去商场。”李东狠狠盯了那商店一眼，悻然说到，龙军自然无不应从。
从商场出来，龙军手里提了两条红塔山香烟，和科长联系，科长在办公室值班，让直接去办公室。
两人将烟卷好，装在军用挎包里，就直奔办公室去了，李班长因为是老兵，以前也到科里来过，所以路很熟悉。
敲开单独隔离的铁门，科长将两人迎了进去。
坐下之后，见龙军有些拘谨，科长主动开了腔：
“军区机要处的领导给我打了电话，我也和干部科进行了沟通，今年机要专业考核的名额全师只分了两个，报考的有十几个，难度比较大，你要好好考。”
龙军如实给科长说了自己受到的训练不全面，军事素质比较差，这方面可能会拉后腿，科长没有多讲，只是鼓励他放下包袱好好考。
考核第二天如期举行，先是在教导队考核队列和器械。队列龙军有样学样，自己估计应该能过。器械龙军就是洋相百出，单杠四练习是屈伸上杠跨杠翻转旋转360度，这个不光是力量，而且需要技巧，龙军荡了几次，臂没能立起来，自然过不去。双杠三练习当然也是零分。木马三练习纵向腾跃木马，这个动作要领是助跑－起跳－双手拍木马借力－跃过木马，这里的技巧就是起跳后身体尽量朝前上，双手拍木马借力时借力点好尽可能拍在木马的前四分之一，那样稍稍一带，整个身体就会很自然的落到沙坑。没有练习过的人当然要掌握不了，龙军起跳后双手只能够到木马的后中部，那怎么能过，屁股老老实实墩在木马上，成了真正的骑木马，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下午五公里长跑，考生全部用汽车拉到城外的公路上，要求21分钟跑完五公里的公路。这时就显出各路神通，师部附近的部队他们对这条路很熟悉，有的看见毛驴车就坐了上去，看见前面有监考的就提前下来，过了再坐上去，还有的直接就是212小吉普过来直接拉到快到终点附近再放下来，晃晃悠悠走到终点。龙军尽管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用尽各种方法超越过去，但自己始终不敢去赌，他害怕作弊让考官发现，所以老老实实跑到了终点，至于成绩，估计也不是很理想。
最后一项是射击，最基础的练习－卧姿有依托100米不动目标射击。因为龙军没有打过枪，新兵时的射击预习都没有搞过，雒金勇和李东昨晚就给他讲了射击的要点和整个过程，以免他再闹笑话。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事实证明恶补的效果很好，无论如何，龙军不但把枪打响了，五发子弹还全都打出去了。有几个上靶，龙军也没有信心过问了。
从师里回来后，龙军尽管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很不理想，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他问过黄司药，军事考核是师里自己考，活动的空间很大，成绩完全可以更改，总想着师里的机要科长会给他周旋一下。
奇怪的是，今年通知不但下来很迟，团里也没有办补习班，只是让在单位抽时间自己复习，不得耽误平时的训练和工作。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过了一个多月，机要股长到了卫生队，找到龙军告诉他军事考核只考了20多分，他不能参加文化考试，并勉励他不要灰心，下次有机会再考。
龙军还存有一点点侥幸，问股长这时让处长活动下能不能有机会，股长摇摇头，“太晚了，名额早就定下报军区了，这时活动一点用也没有。再说师里只有两个名额，你们卫生队雒金勇占了一个，另外一个团占了一个，听说那人是大军区某位领导打过招呼的，考试的时候团领导用小车接送，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心一下子凉透了，龙军感觉希望全破灭了。他想要走出那个落后的山村，他和陈红梅爱情的出路，他一直羡慕的那金黄色的肩章，一切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泡沫，他感到万分迷惘，他不知道接下来他的出路在哪里。
他一个人偷偷跑到卫生队的核桃林里坐了半晌，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听何波的话呢，如果早点引起重视，让何波没事的时候就陪他去训练，不能打枪，至少器械和长跑他应该能过啊，何波曾经督促他跑五公里，他只跑了一趟觉得累就没坚持下来，器械更是如此，他总想，军事考核反正是师里考，这里面的周转空间太大，他有人帮忙，应该不成问题，如今自食其果了吧。
他也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要生在那个小山村，为什么路都要靠自己去走。听股长的话，他不光是军事素质输给了别人，更重要的是他的关系输给了别人。如果他有过硬的关系，他可能在第二天就知道了成绩，就能找人改掉，军事考核和文化考核不一样，还有卷纸可查，军事考核行与不行就是考官的一句话。
他默默在那掉眼泪，何波在院子里四处找他，这个结果何波从雒金勇那知道的消息还多还早，但他不能说，也不知道如何去说，他知道，龙军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对这次考试抱的希望太大，背负的东西太多，当这一切化为零时，对龙军是怎样的一种残忍。所以尽管他早就知道龙军去参加不了考试，但仍然经常在晚上陪着龙军一起复习熬夜。刚才有人来告诉他说机要股长来找龙军，他就知道瞒不下去了。
何波在队部和院子里没有找到龙军，就知道他肯定来核桃林了，因为他们喜欢在这玩，这儿的核桃树都有脸盆粗，浓荫蔽日，树下既幽静又凉快。
在这儿他果然找到龙军，他默默地傍着龙军坐下，搂过他瘦弱的身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就那么无言地坐着，静静得，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听小鸟儿在树枝上闹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