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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已是黄昏愁上愁

第一种可能,若是他们并无合作,而是各自为政、各取所需,那么三日前追踪布雷包括杀死八名侍卫的定是江湖中人,他们作官兵装扮,只是为躲过梅花坞周边把守的官兵盘查。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冲着林少城而来,至于如何未取林家孩子的性命,定是想从那孩子嘴里得到什么讯息或者想从那孩子身上拿到什么物什。

今日这批人,毫无疑问,必然是朝廷派来的官兵,试想,又是牛车又是船只又是大火,如此大的阵仗和动静,如果是江湖中人,怎么可能过得了把守官兵这一关?至于明明是官兵,为何却作江湖人士打扮,自然是从被江湖中人盗走或劫走的官服得到的启发:既然梅花坞已惹上江湖仇家,那不妨冒充江湖人士将梅花坞一网打尽。

想到这一层,秦光煕冷冷一笑:又想斩草除根,又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以免背上弑兄杀侄的骂名,新帝倒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二种可能,若是朝廷和江湖达成默契,朝廷知道江湖中人要对梅花坞不利,当然是巴不得借刀杀人,对江湖中人进出梅花坞非但睁只眼闭只眼,而且必要时还会为江湖中人提供便利。

最后一种可能,若是江湖人士甘愿被朝廷驱使,那就更好解释了:江湖中人多是铁骨铮铮有骨气的好汉子,当然也不乏趋颜媚骨之徒,梅花坞里定是有他们的利益所在,让他们势在必得,而朝廷恰好又抛出诱人利益,让他们拒绝不得,便捎带着做个顺水人情。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陆之鼎和林廷赫的关系,便利用林家孩子设置陷阱,由此打探出进入梅花坞的路径,他们本想利用高手解决问题,却发现梅花坞防卫森严,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并非易事。虽然他们本可以轻而易举杀掉世子,却并不动手,不过是怕朝廷出尔反尔,便退而求其次,协助朝廷或者在朝廷的协助下大张旗鼓火攻梅花坞。

这最后一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因为新帝登基伊始,最怕自己所作所为被世人诟病而影响政局,是以不敢明目张胆对梅花坞用兵。既然江湖中人已然得知通向梅花坞的路径,新帝最可能采取的措施便是派“鬼见愁”协助江湖中人一道,悄无声息地做个了断。他皇位未稳之时,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这般敲锣打鼓大肆张扬地对梅花坞不利。

不管是哪一种关系,至少知道了对方的底细,推测出了他们的目的意图,那事情便有了转寰的余地。

如果是前两种可能,梅花坞一旦化为灰烬,江湖中人的利益诉求自然落空,为避免出现这种情况,那梅花坞便有可能和江湖人士联手孤立朝廷,挫毁这场进攻,若非过分要求,在他秦光煕做得了主的范围之内,届时梅花坞自然可以满足。

即便是最后一种可能,朝廷许给江湖人的,也不过是利而已,如果仅仅是利,那梅花坞就未必付不起。“以利诱之”,朝廷可用,梅花坞当然也可以用,不但可以用在江湖人身上,连对朝廷,面对此等凶险绝境,也不妨一试。既然朝廷要掩耳盗铃,那不妨借此拖延时间,能拖一刻是一刻,也许会就此绝处逢生也不得而知。

想到这里,秦光煕令手下挂出白旗,只见那白衣女子附耳对黑面男子说了什么,那黑面男子略一思索,竟然下令暂时停止了火攻,实是出乎意料之外。

秦光煕冲着那黑面男子拱拱手,学着江湖上的口吻,喊道:

“这位朋友,在下秦光煕,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区区微名,不足挂齿。”

“那么敢问兄台,梅花坞何人何时何事跟兄台结下的梁子,以致兄台如此大动干戈?”

“在下和梅花坞自然无怨无仇,上司差遣,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那为首的黑面男子声音不大,却让秦光煕从中捕捉到一线生机。

现在可以大致肯定:这确是朝廷所为,若是江湖中人,多半会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明人不说暗话”之类的话语作答。四年了,新帝从登基那一刻就想做而一直未果的事,现在果然按捺不住了。新帝四年来对梅花坞的企图非但未减,反而与日俱增,估计这四年来的日日夜夜,他定然是食不知味、寝难安眠了吧。

“兄台可知这梅花坞里住着的是谁?”

“上司只要在下灭掉梅花坞,其余一概不论。”

“你可知这里住着的便是当今天子的皇嫂、皇侄,前太子、当今闵王的家眷?”

“在下只知道当今皇帝陛下青春正盛,并未册封太子,何来前太子之说?更何况在下并不知甚么闵王、甚么皇嫂。”那黑面男子欲盖弥彰,简直如同掩耳盗铃。

“兄台不过是奉命取闵王子嗣性命而已,三日前既已探知进入梅花坞路径,只需加派高手来取便是,何需教整个梅花坞陪葬?”秦光煕冷冷逼问。

那黑面男子一愣,看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摇摇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黑面男子边听边点头,听完清了清嗓子,道:

“你既识相,便把人交出来,还可留你等性命。”

“我若不遵从,那梅花坞是否就此顷刻间就会葬身火海、寸草不留?”

秦光煕现下能够完全肯定,朝廷和江湖最多只是达成默契,之间并无多大牵涉。因此故意运足内力,声音振聋发聩,远远送向四围。他若所料不错,周围必然有江湖中人埋伏,他的话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黑面男子继续火攻梅花坞,江湖中人必然会现身阻止。

“算你聪明。”那黑面男子依旧背着手,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那我若是偏要说不呢?”秦光煕提高音量,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既如此冥顽不化、不识时务,那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黑面男子冷冷回道,手一挥,下令继续开火。

敌船很快便逼近了梅花坞,秦光煕等人只得弃船上岸,退至内堂再做打算。众人心下却都是再清楚不过:现在不过是捱得一刻是一刻罢了。

众人甫一上岸,便听得院内打杀声一片,秦光煕顿感不妙,叫声“糟糕”,飞身入内。

只见内庭一片狼藉,这边徐德祖正率领留守侍卫和七八个人交手,虽然对方人手并不多,怎奈个个武功了得,非但没有吃亏,反而渐渐占了上风,留守侍卫倒是伤亡惨重。另一边三个女子正围攻念桃姐妹,幻桃右手手臂中剑,却仍带伤拼命保护着不会武功的念桃,且战且退。在一片打打杀杀声里,秦光熙并未发现忆柳、问柳的身影,梅如曼母子更是不知去向。

秦光煕又是惊诧又是焦躁又是自责:惊的是竟不知这帮人到底何时怎样潜入的梅花坞,竟拣内庭守卫最薄弱之时趁虚而入,焦躁的是不知梅如曼是否安好,同时又为自己思虑不周以致要内庭众人受此惊吓而深深自责。

他咬牙切齿地暗骂这些江湖人不讲道义,竟这般欺侮一帮妇孺,又痛心自己竟是个呆子,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里的一枚棋子!又或者他猜错了?莫不是朝廷、江湖真的联手要梅花坞腹背受敌?当下不暇多想,先助幻桃解了围,打斗中得知梅如曼母子暂且安全,方才松了口气。待得听到陆长陵突然失踪,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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