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里,春光暖暖,凤山上开了大片大片的桃花,袅袅如团团红云,直将半座山都染成了一片绯红。
宋临安的别墅便是建在这片桃林里。那是一座西式的建筑,大门进去便是一个喷水池,池中央立着一只展翅雄鹰,一副跃跃欲飞的模样,大约是代表了宋临安如雄鹰一般想要振翅高飞的志向。
此时正是午后,那阳光暖洋洋铺了一地,后院玻璃棚中的瑞香、含笑、风信子开了一盆又一盆,真是大好的一片春光。
宋临安正躺在榻上,眯着眼晒着太阳,任由洛海棠那双柔软的手在他身上力度适中地按摩着。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因着多年来驰骋沙场,导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声音更是粗哑,带着武夫的粗犷:“你这招是何时学的?真是越发懂得伺候人了。”
洛海棠袅娜一笑:“前段时日刚学的。大帅征战沙场,如此辛苦,此刻这般放松放松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海棠不过就是一介女流,帮不上大帅什么,也只能做做这些小事了。”
宋临安此刻眉眼之间满是顺畅:“还是你最懂得我的心。”
洛海棠便柔声笑道:“海棠是大帅的人,自然要弄明白大帅喜欢什么,否则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大帅对海棠的一片真心?”
宋临安满足一笑,翻了个身:“我这后背也酸疼地很,来,给我揉揉。”
洛海棠便坐到他的后腰上:“大帅,这样可有更舒服一些?”
“嗯。”宋临安满足地低吟一声,便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洛海棠边替他揉着边叹道:“大帅这样疲累,本着也是为国为民的心思,却总是有些宵小之辈在暗地里陷害大帅。江北那边的百姓现在居然都在说大帅你明面上同意和绥军停战,背后却又在搞鬼。不管旁人怎么看,海棠是决计不信的。在海棠眼里,大帅向来言出必行,岂是那种小人所能比的?”
宋临安冷哼:“我宋临安自然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此次绥北大爆炸,定是那些巴不得南北不和的人所为。依我看,此事多半是西北的蒋安邦在背后捣的鬼!”
洛海棠眼波一转,心中已是思绪万千。她便配合道:“海棠也以为,此事多半与蒋安邦有关。他这是怕你们南北联合,伤及他的利益呢!不过此事发生之后,绥军那些人多半还是会对大帅你心存疑虑,大帅你可要小心应对才是啊!”
宋临安道:“此事老顾信我,我便继续履行协议。他若是不信我,大不了再跟从前一样,斗个你死我活!我宋临安征战沙场十几年,难道还怕再添几场战役么?”
洛海棠轻笑:“大帅神武,又岂是顾望天那个老东西能比的?”
宋临安只是轻哼一声,许是太过舒服的缘故,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洛海棠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双手,心下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她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到了风月场所,只因家中贫寒,父亲要拿她换点钱来维持生计。当时她害怕极了,想尽办法逃离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可每次她都被抓了回去,然后便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那样黑暗的日子,她一度是想死的,是简东城救了她。他不仅仅把她救了出去,他还把她养了起来,供她吃供她穿,还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她唱戏。她也没想到她唱戏的天赋竟是那样好,没过多久,竟就能登台了。她对他从一开始的感激到后来的深爱,不可自拔的深爱。她将自己的一颗心交给他,也将自己纯洁的身子献给他,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心中的唯一。可是后来,在她名气逐渐大起来的时候,他让她去接近别的男人,用身子来换取他所需要的信息。她心里是万般不愿的,可既然是他要求的,她即便再不愿,也会奋不顾身地去做。
她一直都明白,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对他来说,她不过就是一颗他悉心培养的棋子罢了。可她只是想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最后要她献出自己这条命。
春雨落了几场,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正是春光大好的一日,简家后院绿草如茵,三姨便约了几位太太来打麻将。简悦棋则带着几位小姐在一旁闲聊。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叶倾心也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记忆的生活,如今看来气色和心情都颇好。此刻也坐在一旁,与简悦棋等人聊得十分投入。
绥北财政部长的千金穆挽茵便道:“你们听说了没,绥军李师长的小儿子近来正在‘征婚’呢!”
“征婚?”简悦棋不由嗤笑道,“这可不是效仿了西方人,搞什么婚姻自由了?”
“可不是嘛!”穆挽茵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咱们父母的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已经过时了!”
简悦棋瞥了她一眼:“哎呦呦,咱们穆大小姐这是想要去‘揭皇榜’了?”
穆挽茵不由面色一红,伸手推了简悦棋一把:“你少胡说!”
简悦棋边笑边问一旁的叶倾心:“你看看她,这不是春心萌动是什么?”
叶倾心亦笑道:“李师长的小儿子我曾在报上见过的,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也难怪挽茵心动了。”
简悦棋却道:“说到咱们绥北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的男人啊,我却觉得除了顾少帅之外,旁的人都不够格呢!”
这会儿却是换穆挽茵来调侃简悦棋了:“你还说我呢,我看真正春心萌动的是你吧?瞧瞧你这双眼睛,都能开出桃花来了!”
简悦棋便伸手去挠她:“我那是纯粹的崇敬!哪像你呀,对人家有非分之想!”
“我可不信!”穆挽茵边往后躲边继续道,“我看你就是巴不得顾少帅此刻也在报纸上搞什么征婚,你好去毛遂自荐呢!”
简悦棋便追了过去:“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儿!看你还敢说不敢说了!”
二人正闹得难解难分,便有三姨新派给叶倾心的丫鬟绿榕过来道:“四小姐,顾少帅来了,二老爷叫你去前厅呢。”
叶倾心一脸茫然::“顾少帅来了就来了,简叔为何让我去前厅?”
绿榕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叶倾心便转过头问简悦棋:“难道我从前跟顾少帅认识?”
简悦棋此刻洋溢着一脸的兴奋,哪里还听得清叶倾心在说些什么,怕是只盼着整个人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去方可罢休。
穆挽茵趁机便又调侃起来:“这可真是不得了了!人都还没见过,魂儿就已经没了!”
叶倾心自然也是忍俊不禁:“走呀,你随我一块儿去吧。”不等简悦棋回应,她便拉过她的手,往前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