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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苦命人

小隐镇不远,走出山村,绕过一座矮山,再沿着蜿蜒的溪流,一路向前,便是一片绿油油的大田野,在田野尽头,依稀可见屋舍的轮廓。

古苍生眺望,继而大步走去,不一会儿便在路边看见一块黑石碑,上面刻着朱红色的字:小隐。

“小隐镇……”

轻轻地念叨了一声,微微一握拳头,古苍生走进小镇里。

虽是入夜,但天边仍有几缕夕阳西下后的余晖。这个时辰,本应该是农归作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

小隐镇上,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各家各户都紧闭着门窗。夜幕笼罩下来,却罕有人家点起灯火,这仿佛是一座死镇,充满了诡异与不详。

古苍生也曾到过小隐镇不少次,但此时所见,与他记忆中的景象,大不相同!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过什么?”

正在纳闷之际,古苍生发现不远处有一名胖汉急匆匆走过,他连忙兴冲冲地跑上去,大声喊道:“喂,大叔,等等!”

那胖汉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兀自走进一个弄堂里,消失不见。

“以前我来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是热情好客的,怎么现在一副人人自危的模样?”古苍生很是不解。

蓦然间,他又听到一阵喧哗声,源自小镇中最大的屋舍,离他比较远,在最东面。唯有那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古苍生眉头轻挑,想了想后,他朝着那间屋舍走过去。

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整座小镇,而在走到镇中心的时候,古苍生停下了步伐。

小隐镇的正中心,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榕树。榕树垂落下来的枝干上,竟是挂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死者一男一女,面目很狰狞,因为除却他们的头颅外,其他部位的皮都被生生得剥下来,这是一种极其惨烈的死法,经历的痛苦难以想象。

树下,一地黑红色的血。

风吹来,古苍生心中一凛,那具男尸随风飘了过来,灰白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只是一对眼眸,古苍生就从中感受到无尽的不甘与愤恨,死者的情绪甚至都影响到他了,让他心中涌动起杀意。

与此同时,女尸也飘荡过来,她有着一张怎样的面孔啊!

三分讥讽,六分怨毒,还有一分看淡世事后的冷漠,结合在一起,却是显得无比可怖。

天边的晚霞散去,夜幕完全降临,有明月升起,有星光璀璨,大榕树下,却是漆黑一片。唯有两具尸体在游弋,风声呜呜,似是鬼泣,这里没有半点人气,与远处的喧哗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幽寂、诡异、不详……

两具尸体的眼睛都像是散发着惨绿色的幽光,扫视而来,古苍生连退十余步,仍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有寒气袭来,让他从头凉到脚。

“这里莫非真得变作了死镇?”古苍生骇然,几乎想掉头离去。

忽然,在大榕树的一角,冲出一团小小的黑影,径直向他扑来!

古苍生下意识地抬手拍去,他受了惊,运转刚修习而来的全部修为,手掌上都泛起盈盈青光。

但紧接着,古苍生就发现冲来的黑影是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看面貌,还有些熟悉,他急忙收回攻势,向后一退。

小女孩却是不依不饶,像是一头发狂的小兽,扑到古苍生身前,拳打脚踢,只是她很瘦弱,即便用尽全力,每一下仍是软绵绵的。

古苍生毫发无伤,反倒是这个小女孩,双手一片红肿,扁着嘴,乌黑的大眼睛上蒙上一层水雾,她指着古苍生,大声哭叫道:“大坏蛋,你这个可恶的大坏蛋!”

古苍生不由得一脸茫然。

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她张开稚嫩的手臂,护在两具尸体前方,梗咽的问道:“呜呜,你们已经把爹和娘都害死了,难道连他们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吗?”

“宝儿,你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大坏蛋,你不认识我了吗?”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女孩让古苍生萌动恻隐之心,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女孩的小名。

这名女孩,是古道闻的学生,古苍生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宝儿泪流不止,闻言抬起头,瞪着眼睛,带着几分期盼,又有些害怕地小声问道:“你是……大哥哥?”

“是我啊!”古苍生上前两步,柔声说道,“镇上发生了什么,你的爹娘……”

“呜哇!爹和娘不肯听坏蛋们的话,就被打死了,坏蛋们说要严惩爹娘,把他们的尸首挂在这里,日日夜夜忍受风吹日晒……”宝儿哭得更凶了,她指着东面灯火通明的屋舍,说道,“就在那里,坏蛋都住在那里。”

古苍生双眉微挑,望了过去,那里的喧哗声更加响亮了,他双目中精光闪烁,深吸一口气,对小女孩说道:“宝儿,走,咱们先把你的爹娘好生安葬吧。”

这么小的孩子就痛失双亲!

这世间的苦命人为何如此多?

宝儿闻言,顿时眼眸发亮,目光中满是希冀,但她的深色很快就黯淡下去,说道:“不行的,有个大坏蛋说过,谁敢把爹娘的尸体放下来,就打死谁,还会放火烧了整座镇子!”

古苍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放心吧,没关系的,作为女儿,你就该让爹娘好生安息,这是你应尽的责任,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话音未落,宝儿就仰起头,望向夜幕里的星空。群星闪耀,其中有两颗星辰格外的璀璨,一闪又一闪,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

小隐镇北面的树林里,有一片空地,是墓园所在,死去的百姓基本都葬在那里。在宝儿的指点下,趁着夜色,古苍生分两次将男女两具尸体背到墓园中,觅地安葬。

至于为何帮宝儿,古苍生说不出缘由,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是苦命人,又或许是修炼太上逍遥录后,他骨子里多出的侠情,总之他帮了,不求回报,心中无悔!

宝儿在墓前通红着眼,却倔强地不再哭泣,她深深鞠躬,郑重地向古苍生道谢。

“宝儿,你如今还有什么去处吗?”古苍生问道。

“家里出事后,爷爷就带我躲了出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么晚了还没回去,爷爷肯定急坏了。”

小镇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间简陋的泥屋,大半块近乎腐烂的木板充当房门,半遮半掩着,屋内昏暗一片。

宝儿一路小跑着进屋,小声唤道:“爷爷,我回来啦。”

好一会儿后,黑暗中传来阵阵咳嗽声,随后是沙哑的话语:“宝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把爹和娘葬到了墓园里。”

“什么,具体在哪个位置,我去将他们挖出来,挂回去。”黑暗中走出一名老人,急切的问道。

古苍生看清了他的容貌,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颚骨高凸,眼窝深陷,头顶光秃秃一片,苍老的脸爬满了皱纹。老来丧子,令他大受打击,若不是还有年幼的孙女需要照料,恐怕早已撒手归去。

古苍生拦住老人,说道:“老伯,逝者已矣,就别再去打扰他们了。”

被他这么一拦,老人立刻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蹲倒在地。又有哪位父亲,忍心自己的儿子与儿媳,曝尸在外呢?

老人蹲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他的声音沉痛到极点,他低声说着:“命啊,都是命啊,待到明日,他们找上门来,老头子就与他们拼了,也好一家团聚。”

“老伯,我会帮你们的。”古苍生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他运转体内的天地灵力,汇聚到右拳上。整只拳头都被包裹在青光中,古苍生一拳轰地,却是没有半点响声,一股暗劲透发而出,无声无息间,地面上裂开一条三米长的缝隙。

“哇,大哥哥好厉害。”宝儿赞叹道。

老人亦是猛地抬起头,神色变化,苍老昏黄的面庞上明显浮现出些许红润。

“老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吧,我也好帮助你们。”古苍生真挚地说道。

老人叹息一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依旧不愿开口。

一旁的宝儿忍不住说道:“大坏蛋入侵镇子,爹和娘带头抵抗,就被打死了,他们还抢了我们的宅子,呜呜……”

“是黑风寨的山贼,在小隐镇附近发现一株未完全成熟的灵药,于是就派遣强人前来控制我们,方便等待灵药成熟采摘。我儿太过冲动,带人抵御,虽有一些武力,但怎么抵得住终日杀人放火的山贼啊,可怜我那儿媳,也……”

老人说道,浑浊的目中满是泪水。

“小兄弟,你虽然有些本事,但两相对比,也不是山贼的对手,他们不仅人多势众,其中头领更有小山般高,是魔王般的人物,一拳足以轰塌半间房子!”

古苍生闻言,嘴角微勾,不是因为害怕,反而心中燃起熊熊战火。

他是要追寻千年奇才古闻道的人,又何惧区区山贼?

纵使前路千难万难,我亦往矣!

而老人继续说道:“小兄弟,老头子有一个不情之请,求你将我的孙女宝儿带走吧,她还小,人生仅仅过去短短的十分之一,不该这么夭折,求你带着她逃走,而老头子我会留下来,为你们拖延时间。”

“爷爷,我不走,就算走,也要跟你一起走!”宝儿大哭,抱着老人的一条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

老人宠溺的揉了揉女孩的头,慈祥地笑道:“爷爷老了,走不动了。况且,爷爷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不想到老还要背井离乡,爷爷已经是将死之人,也该下去找你的爹娘,宝儿,听话,你还小,还有未来……”

爷孙俩的模样让古苍生鼻尖一酸,他坚定地说道:“老伯,宝儿,你们都不用走,就安心待在这儿,我必护你们周全!”

虽然修行尚短,但古苍生心中自有一股迎难而上的果敢,且他隐隐察觉的,自己的修为将于今夜正式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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