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暴力,我只有一样武器,就是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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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七面色平静地把视线从外头随车流动的城市夜景收回,淡淡地从后视镜看了看开车的女性,大大的鸭舌帽盖住了她大半面庞,只露出一缕黑色卷发。感觉到凝视的女人从后视镜冷冷地瞪视了越七。
呵,新手嘛。
越七转过视线,先看了看拿枪的手,戴着手套并看不清楚粗糙或是细腻,但至少算是修长,骨节分明如竹一般。目光上移接触到了挟持者的眼睛。越七不由得一凛。
好漂亮的一对眼睛。
纯粹而毫无杂质,却不显得天真稚嫩,得是看尽了人间繁华与衰颓仍保留初心的人才有。形状极为动人,颜色更是让人无法忘记的酒红色,就如同眼里开了倾世桃花。如此艳丽无匹,魅惑众生的好眼睛却生在一个面容普通,最多算得上清秀的男孩子脸上,真是可惜。
车转了好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座破败旅店前。
“各位巡警注意,在乔治大道失窃的出租车车牌号是……”
越七眼眸一转回看那开车女子:“是我坐的车?”
“不再是了。”男孩子压低嗓子说说着把枪抵得更紧,钳住越七的手臂:“下车。”
越七在心中默默叹气,手劲真是轻,现在怎么搞绑架的人素质如此底下。她最近一次来的战绩相当辉煌,至少逮了两个议员和一个洲法官。这档次真是天壤之别啊。
三人又换进了一辆半旧的货车,颠簸一路到了斯纳河畔的上城区。
“其实,我就住在这里的酒店,你们没有必要大动干戈。”越七故作体谅地说:“反正你们手中有那瓶为我量身定做的气味攻击剂,我反抗不了。”男孩子并不理会她,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色樱花形状的胸针别在了越七的外装上。前头换下油腻套装的女人威胁地对越七扬了扬启动器。
越七点了点头,换上乖顺的笑意,一路夹在二人中间,到达高层的套房。
到达房间,男孩子一手举枪一手把怀中手铐掏出,将越七牢牢拷在了床头柜上。而女人拉上窗帘后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以确认没有窃听器与监视探头。越七面上仍是温和笑意,似乎沦为阶下囚这件事不过是她入住酒店的常规项目,暗暗地却仍在试着用力,却始终没有改变一开始就手脚疲软的状态。
“我劝你不必用力了。”女人似乎最终确认了安全,坐在了男孩子身旁,直视了越七的绿眸,“如果不是阿赤坚持要用,我们可以连这步骤都可以省了。”似乎怕越七不理解,还扬了扬眉毛示意那副上好坚固的手铐。
越七觉得好笑但仍然沉静地看着两人,等待他们下一步的发言。
“越小姐不如我们坦陈相见。”女人伸手到脖子的一道浅浅伤疤处,往上一掀就将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唇色浅淡,鼻梁高挺,眼窝里似窝着一汪潭水般澄净冰蓝,肌肤更是类冰似玉,那副毫无温度的模样如贝尼尼著名大理石雕塑被劫持的普洛舍宾纳一般,静美细腻到了极致反让人觉着不真实,接着她又掀去发套,露出一头茶色短发。
她坐在椅上,姿势端庄优雅,不经过长期的教育与熏陶是绝对显不出这般的气韵。
“那这位小姐为何还要以男儿装扮面对我呢?”越七偏过头笑着看那清秀男孩。
男孩似被越七试探的眼神刺痛,倒是女人一派坦然地直视越七暗藏锋芒的眸光继续道:“阿赤的身份事关重大,说来话长。我想当下,我们有更急迫的事。”
“我还不知二位身份。”
“你可以称呼我为帕特里夏,称她为阿赤。我们都曾是斋藤家族之人。”
“哦?”越七似不感兴趣,只是一味观察那名叫阿赤的女性寻找她的易容装置。
“越小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A国吧?一年前,似乎在这里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年前我的确曾来此处,和H大附属医院进行过交流,参与了该洲第一次的心肝联合移植手术。二位可是身体何处不适?可这不是寻医问药的好方法吧。”越七挑眉笑笑,轻轻晃动了手铐,“二位不如把我放开?我也可以好好诊断。”
“赫尔墨斯计划,约翰?穆托议员,麦克?格斯议员,伍德法官。”女人似乎不打算和越七迂回周转,被她套出更多情报。而越七闻言面色登时一冷:“你是斋藤碧霄部的人?”
“不,我是丹霄部之人。”
“生化研究的部门怎么知道此等级别的机密。”
女人似乎有些倦怠地合上眼睛:“我曾是丹霄负责人,偶尔听起。”
“这位小姐,如果你要我去干掉斋藤家族的人,拿出你的筹码我好禀报父亲,不过你掌握赫尔墨斯计划的细节远远不够,毕竟斋藤家族在政府机关埋的钉子比你想象得更深。所以,如果没有别的资本,我劝你带上你的小朋友去再抢抢租车。还有,我今天刚谈判完还算了命,现在想倒到时差。所以你能打开手铐让我睡一会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定会给你点折扣,这样双赢你说好不好?”
越七的声音本清越,此刻更如珠落玉盘般动听,一连串说下来虽然锋芒不藏却悦耳至极。
“和越一有关你也没兴趣吗?”
帕特里夏和阿赤突然觉得房间冷了几度,越七本来像一把鞘中匕首,刀鞘花纹足够华丽精致甚至令人炫目到忘记了里头藏不世神兵,但当只要拉出哪怕一寸寒光,那淬满毒汁的刀刃所带的煞气足以令室生凉。
“他两年前失踪,你连他的死活都不在乎了吗?”
阿赤叫了一声,旋即已经被掀翻在地,两条腿被手铐拷在床脚,而本来被优质手铐拷在床头柜手脚无力的越七已经把帕特里夏压在身下,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帕特里夏左侧身子软在地上,但她虽然疼得眉心紧皱却一声不吭。越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帕特里夏的脸,同时把桌上的笔纸一把扫下,取了支铅笔就抵在了帕特里夏的喉咙上。
“把你们居然连防身术都不会,是哪来的胆子来绑架我。有后援在路上吗?”越七是真的惊讶了,手上动作仍不停,又是清脆一声,如拆卸玩具般,帕特里夏的右身子也软在地上。
“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如果你加入,就是三个人。”
“呵,帕特里夏小姐,你真的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落到这个境地还不怕吗?”
“你忘了我告诉你,我曾和斋藤家族高层接触,怎么还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的。”帕特里夏虽尽力忍痛,但眸光面色都是一派平静。
越七不由得暗暗叹服,她行走生死边缘多年,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尊严和生命,虽然把平和的表情当做谈判的好帮手,但从来不是性淡如水之人。越七擅长读人,若也是游走生死线的人面对这般险境面容平和倒也正常,但这帕特里夏从不习武,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但在左右手臂都已骨折,还有被割喉危险的此刻却显出一派真正的淡然从容,叫人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帕特里夏凝视着越七,思考片刻轻声发问:“你此刻用铅笔威胁我,倒是取巧,但让我好奇的是,你手脚无力怎么还能扭伤阿赤,扯断我的手臂?”
“虽说一力胜十巧,但对付你们,力气倒不是太必要。哪怕你是平淡之人下意识也会防护自己,我只是借了你自卫的力量伤了你罢了。至于那个阿赤,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都已经握住她脚踝要拷住她了,你们才意识我冲到了你们面前,这有什么新鲜。”越七似乎解释得很不耐烦,铅笔又往下压了些许:“你问我两个让我不愉快的问题,我扯了你两只手臂现在心情舒畅了些。阿赤要攻击我,我回击。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是不是也该我问你你回答才公平?你从何处得知那事?”
“两年前越一失踪,你父亲赴神霄部询问。”
“斋藤家族有何特殊本领可以找到他?”
“正是赫尔墨斯计划。你以为当初你只是通过绑架政府官员嫁祸给激进黑客组织,让A国政府在恐怖袭击多年后意识到需要对国内公民监控需要进一步加强,然后斋藤家族就可以以私人承包的身份大赚政府情报支出吗?”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要自己监控这个国家。他们不仅利用利用自己提交的报告,嫁祸对他们不利之人,用A国国家机器铲除异己,还用监控网络大量掌握许多人才,让他们效力于斋藤家族。每个人都有软肋,短短几年间,他们的势力已经空前强大。”
越七眉头拧住,“我的手脚无力可有解药,你回答了三个问题,我可以帮你正骨了。”
“它只会持续三个小时,再过二十分钟你就会恢复。阿赤也可以正骨,如果可以?”
越七走到阿赤身边从怀中取出回形针把手铐打开,而自己坐回到床上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地下王国的主人是斋藤氏而非博纳利家族。”
“不,他们从不稀罕毒品,血钻,保护费,走私的小收入吗,是,那些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收入罢了。他们是和国家政府机构直接做生意,拿的是A国纳税人的钱,控制的是各大高校的专家学者,权威记者等等。你该知道A国精英教育水平和一举一动对于全世界的意义。”帕特里夏站起身来仍然环抱着双手,似乎疼得厉害。
“那他们本国J国呢?”
帕特里夏无力笑笑:“上次全球大战后的第一代家主斋藤武藏已经在本国完成渗透。”
“那E洲呢?”
“我和斋藤昱毕业于E国C大,你不会以为一族的二家主只是在那里读书恋爱吧。E国是他们在西方世界开始的试验的第一站。你那次的协助只是帮助他们开始在A国布局第一步,这几年来他们计划缜密,已经深深扎下跟来了。你以为还是几十年前冷战时期吗?一枚R国的棋子要从小潜伏,等待半生才完成一次任务?斋藤氏家主斋藤曜,对就是那个九岁完成当今第一的搜索引擎编程的天才,他设计的程序不止帮他创立硅谷最具年轻活力的公司,还帮他的家族监控整个世界。他们要谁消失,要谁改头换面,太轻易不过了。”
“那你们两个逃离斋藤家族的知情者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帮忙?”
“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