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轻拂,裹挟着淡淡的胭脂香。守在窗外的燕冥灵,全没有注意里面的情况,他将全部精力都用来防备那一缕淡如轻烟,又似流水的杀气。相比于偷袭之人那股冰冷凌厉的杀气,这股杀气更加隐蔽,难以捉摸。
若非他师从燕青,恐怕真发现不了房内隐藏着另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和小雅交谈的任务,他只能丢给李琦琦。
李琦琦那一番直率的话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小雅缓缓低下脑袋,随之而落的发丝遮掩美丽侧脸,像乌龟一样逃避着。
妖艳老鸨陡然发笑,笑得波涛胸涌。
李琦琦目光瞥向她,纳闷道:“你笑什么?”
老鸨止住笑容,神色从容道:“姑娘要做强盗的行径,难道就不允许我这个受害人笑一笑吗?”
李琦琦反驳道:“若是她不愿意的话,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若是她愿意的话,那就是你情我愿,我何来强盗行径?”
“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鸨微微一笑,转动手中的玉佩,凤目流转出一丝讥讽:“姑娘,你为什么要帮宋哲那个穷书生?莫非是你迷上他了吗?”
李琦琦不喜欢这个老鸨,尤其是她笑得时候,和狐狸一般狡猾,眼神又透露出狼一般的冷峻。偏偏这个女人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反驳:“你想多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行走江湖的原则。和对手是谁无关,我只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老鸨唇角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真是了不起的正义女侠,那么我这个故事中的坏老鸨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凭什么保证媚娘和宋哲会幸福呢?又凭什么断定我是坏人?若非是我,媚娘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更别提住在万袖楼最顶层,享受许多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
李琦琦愤愤道:“第一,宋哲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绝不会背弃小雅。第二,你对小雅好,是看上她的美貌,特意培养她出来接客。第三,我讨厌你这个家伙,别打扰我和小雅说话!”
老鸨冷笑:“一个人岂会平白无故对人好,你和我没什么差别。不同的是,我求财,你求名。若非如此,你岂会管媚娘死活!”
不等李琦琦辩驳,她厉喝道:“你不过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行动!你根本没有考虑媚娘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宋哲会迷恋媚娘,是他现在一无所有。等他将来飞黄腾达,出身青楼的媚娘就是一个污点。等待她的不是被抛弃,就是死亡。”
李琦琦身躯一震,如遭雷击,想反驳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老鸨嘴角渗出一抹冷笑,小丫头片子也敢和她斗嘴,一百年之后再来吧。
淡如轻烟的杀气陡然急促,燕冥灵闷哼一声,全力运转鼎天决。
刹那间,屋檐上的瓦片全部发出脆响。
整栋万花楼都为之轻颤,犹如小型地震来临,吓得不少女人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李琦琦回过神,她烦躁地走上前,拔刀将案几砍成两半:“啰嗦!我又不是神,别人未来命运会如何我管不着,我管得是现在,小雅!去,不去!给我一个回答!”
她咆哮的声音震荡在屋内,直入人心。
小雅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大腿,很疼,真的很疼,却及不上心头之疼。若是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时光倒流,自己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少女,全心全意爱着名为宋哲的少年。
如今的自己,实在配不上,花魁说得再好听都不过是陪人睡觉的工作。宋哲是那么聪慧、优秀,迟早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想嫁给他的女人会有许多吧,比自己更好的女人会在他身边。
“不……去,”声若蚊鸣,却清楚传达到屋内众人耳中。
老鸨嘴角上扬,李琦琦面露失望,杀手没啥感情,燕冥灵勃然大怒!
他像流星般闪进屋内,出现在小雅身旁。单手抬起她的脸庞,认命般的死寂以及滚滚热泪。
“白痴女人!”燕冥灵爆发出一声激愤的怒吼:“继续待在这里,你是没有未来的!你明白吗?”
“明白,我当然明白。那又有什么办法,我配不上小哲哥啊。”小雅满脸绝望,全无半点花魁仪态。
燕冥灵更怒,“你明白个屁!抛弃也好,死亡也好,少在那里一个人妄想未来!那种奢侈的玩意和你无关,你只能伸手握住当下。若是连当下都握不住,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小雅!回答我!你想不想去啊!”
“喂,俊美的小哥,别把我当成空气啊。”妖艳老鸨表达出自己被忽略的抗议。
“闭嘴!”此刻,他俊美的脸庞尽显狰狞,犹如一头发怒的巨龙。
李琦琦吓了一跳,这样表情的燕冥灵她是第一次看到,她心里就纳闷了,又不是他被小雅甩,至于那么怒气冲天吗?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明白这怒火的来源。
燕冥灵咄咄逼人的目光,犹如一柄锐利的刀将小雅心防一点点瓦解。
脱去所有心防,剩下最原始的渴望,她大吼:“想去!我当然想去!”
燕冥灵仰天长笑,笑得是那么张狂,那么率性。
“好,我带你去!”说罢,他伸手搂住小雅的腰,澎湃的真气在体内奔腾、怒吼。强劲的气场犹如飓风刮过屋内每一个角落,弄得乒乒乓乓一片响。他纵身飞跃,冲破屋顶,似是想与天争高,消失在两人眼前。
老鸨的长发凌乱,如顶着鸡窝,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她嘴角扯出一名牵强的笑容:“人带走就算了,屋子也弄成这样,姑娘,我觉得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关于赔……”
话没说完,李琦琦一溜烟跑掉,只丢下一句话:“这事和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
老鸨气得想捏碎玉佩,又舍不得,只能抓起案几的残骸丢向角落那名站立的杀手:“装什么酷啊!老娘的摇钱树被人抓走,屋子又乱成这样,全都是你们的无能!什么七杀门的新起之秀,李白,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手?”
一半的案几快丢到那名杀手身上时,漆黑的剑光闪过,瞬间将案几化作漫天木灰。一名全身黑衣,戴着银色鬼面,高七尺的男子从那人背后走出来。他步履从容,不缓不急道:“淡岛樱子前辈,别那么生气。那个配双刀的女人就罢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可不简单,您应该听说过一句俗语:脚踏三山五岳,气贯九重天外。”
淡岛樱子面色一变,“你是说他和燕青有关?”
“嗯,那人是燕青的弟子,我们暂时没打算对付他,”李白淡淡道。
淡岛樱子又笑了,“那么,这次门主派你来有什么任务?”
李白深深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下,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一句冷冷的话语回响:“和你无关。”
离开万袖楼,李琦琦直奔南门,想要去扬州,自然要走那里。
花城,南门。
雄伟的城门大开,人流甚多,一个大型商队正在离开,百余辆车拉着货物,在佩刀的护卫们保护下,徐徐而出。
李琦琦眼眸一扫,迅速从中找到,停在一边的马车,燕冥灵、宋哲、小雅三人站在那边。三人之外,另有两人站在那里,一个是瘦高的男子,三角眼,佩着一把狭长的细剑。另一名身高九尺,面目普通,双臂孔武有力,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显得有股威风凛凛的气势。
李琦琦飞掠而去,落下之时,谈话几乎结束,宋哲和小雅抱在一起,泪流满脸。
燕冥灵见她赶来,微笑道:“琦琦,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玉凤商量,你和哲贤弟留在这里,等我一会。”
“喂,你太得意忘形了吧!以为我是你仆人吗?喂!”李琦琦见他远去,不甘的跺脚。
宋哲擦了擦眼泪,脸上淤青尚未退却,他感动道:“此番我能和小雅见面,全靠女侠和燕大哥帮忙啊。”
李琦琦好奇道:“你和冥灵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
宋哲微微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
“说和没说没什么两样啊,”李琦琦翻了翻白眼,故作凶狠道:“宋哲!你给我记住,若是你以后胆敢负心的话,休怪我拔刀取你狗命,懂了吗?”
宋哲搂着小雅,满脸深情道:“女侠这辈子都无法等到那一天了。”
“小哲哥,”小雅同样含情脉脉,声音腻歪。
李琦琦身子一抖,总觉得有点想吐的感觉。上一秒小雅还哭着说自己配不上小哲哥,下一秒就抱在一起,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分开。
女人真是太多变了,她如是感叹,完全忘记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燕冥灵回到南门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车夫。
“此去寿春人生地不熟,若有玉龙山庄的人照应一二,多少能免去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