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硝烟散
蒋菊香一路哭一路走，待回到娘家之时，两只眼睛早已经又红又肿，直眯成一条小缝，刘氏一桶猪食倒进猪栏里，正拎着空桶往家里走，在院门口正巧瞧见，忙托住蒋菊香的手进了屋，到不是她这个做大嫂子有多关爱底下的小姑子，而是多年主妇生涯练就一身八卦的兴趣爱好，这小姑子甫一进门，她就闻到了战火的硝烟，当下欢欢喜喜拉着小姑子进了屋子，只恨不得当场就说，小姑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快快说出教嫂子开心开心才好。
蒋母中风睡在床上多年，痴痴傻傻的成日是饱是饥都不自知，自然是无法安慰爱伤的小女，见屋里来人，只转动了几下眼珠子，便又盯着白里透着黑的账顶发起呆来，蒋之林见妹子这副模样，这个时间回了娘家，必然是与妹与有了矛盾，他到是没有自家老婆那股子八卦的精神，淡定的将锅里煮得透烂的土豆起到盘子里，多添了副碗筷就开始吃饭。
“哥哥······我·····吴坤他打了我。”只说了这几个字，蒋菊香喉头便是一哽，眼泪珠子脱了线一样掉了下来，蒋之林知道自己妹子什么脾性，多半也没吃什么亏的，只说了句：“吃完饭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蒋菊香含着泪如果嚼腊一般吃下一碗饭后，又哭哭啼啼的将事情始末说给哥哥嫂嫂听，蒋之林听完脸就黑了，他本来以为是自家妹子怀了孕以后脾气大了，两人定然是因为小事拌了几句嘴罢了，哪晓得那吴坤竟然怀疑自家妹子不忠，偷汉子的事情，他妹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蒋菊香从少女时期便开始喜欢吴坤，如果说蒋菊香没有嫁给吴坤，嫁了别人，然后偷汉子偷到吴坤床上，他到是信的，但是事实上是自家妹子嫁给了心上人，这几年一心一意为了吴家着想，便是砍掉他蒋之林的脑袋，他也不会相信自已那个蠢妹子会偷人。
按理说妹子大子，房里的事情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能多管，但是事关亲生妹子的名声，还有那未出世的小侄子了，他这个做大舅哥的，怎么也得为妹子争口气的。
“你洗个澡先睡，就睡你原来那屋，孩子他妈快给三妹子寻床干将的被子铺上。”蒋之林摸着下巴说道，刘氏不管心里如果乐，却不能在蒋之林面前显露出来，嗯了一声便去了。
“安心住下，他吴坤要来接你，我好好说说他，两口子还是好好回去过日子，夫妻俩个是要过一生一世的，吵个嘴也算是正常，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气头上说的话也当不得真的。”蒋菊香听大哥说得也有道理，便收拾收拾早早睡了，今日折腾这么一下，她确是累极了，没多大会子，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吴坤黑灯瞎火的一路摸过去，还未进院子，那看门的狗便狠狠叫唤起来，蒋之林早关了灯，只坐在门槛抽旱烟，听到狗叫，八成是吴坤来了，可心里也是有气，只作什么也没瞧见，继续抽他的烟。
吴坤当然不会怕了那几只会叫唤的畜生，远远的便叫，“大哥睡了吗？大哥？”
蒋之林这才不紧不慢的呵退了大黄狗，拉开电灯，扯出一些牵强的笑来引着吴坤进了屋，“妹夫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脸上那笑如此勉强，便是再笨，吴坤也明白，蒋菊香估计一五一十的跟蒋之林说过了，可自己是来接媳妇的，再不好将白日事情坚持下来，不过是避重就轻的说是两个突然吵了几句嘴，可能是自己脾气也大了些，蒋菊香怀了孕以后脾气也大了一些，一来二回的，便各自动了手。
“大哥啊，大家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我吴坤的为人哥哥你也是明白的，只是今天也不知道在哪里撞见鬼了，回家就和老婆干了一架，事后我也反省了自己，真是后悔莫及，她还怀着孩子，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手，家里父亲母亲已经给了我一顿打了，我长得这么大，父亲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打过我，可我确实是做错了，也是该打。”说罢便撩起后背的衣裳来，露出那片补竹枝条抽得又红又肿的皮肤来。
蒋之林真个就凑上去细细的瞧，果然是使出大力气抽的，很多地方血肉一片模糊，他早听说吴达贵打起孩子来是个狠的，今日算是眼见为实了，先前的火气是挺大，妹子受委屈，他做哥哥的总不好不理不睬，可吴坤这一通诚恳的道歉却也将那心口气的顺得七七八八，妹夫认错态度良好，他这个做大舅哥的也要适当的表示表示，“两口子吵个嘴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天底下哪家的夫妻不吵架的？可是吵归吵，动手却是不对的，女人力气小，打又怎么打得过男人？我蒋家父亲早故，母亲卧病在床，可我蒋家妹子也是有娘家的人。”蒋之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尼龙袋子，里头装了一把切碎的烟丝，他脸上含着淡淡的笑，从容的卷了根烟递给吴坤，吴坤忙双手接了过来。
“是，大哥说的有道理，今天确实是我不对在先。”吴坤赶紧表态。
“只是，我也知道，我那个妹子没有什么文化，不大会说好话，气性也大，她也不全然对，你也不全然错，过日子讲究的是包容，互相体谅，太过计较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蒋之林递上火柴，给自家妹夫点了烟。
“我家妹子做错很多，可要说她偷人这事，我却是不相信的，妹夫你可是有真凭实据？”蒋之林淡淡的笑着看了吴坤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很多不同，吴坤竟莫名心虚起来。
“哪里话，那只是两个人气头上说的气话，当不得真的，大哥就莫再笑我了，事后我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找她把话说清楚，莫让这个误会影响了夫妻两个的感情才是，可我一回家就找不见她，这才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别出什么事才好，这真要出什么事情，我这一辈子也不得安心的。”说罢语气竟有了几分哽咽，他一个大男人说到这个份上，蒋之林也不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为难他，没得真伤了妹夫和妹子的情份，那就不好了。
“你这么大半夜的找了来，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的，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菊香已经睡了，就在她原来那屋，你也进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讲。”蒋之林灭了烟，目的已经达到，他也要休息了，明日又有明日要做的工。
吴坤轻手轻脚的摸到床边，床上蒋菊香酣然入睡，吴坤躺在她身边，却睡不着，他能对着大舅哥说尽好话，可面对她时，却没办法再演一出夫妻情深，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是觉得对她难以忍受，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心想就算睡不着，闭上眼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明日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总之哄也好骗也好，让回去再说吧！
蒋菊香醒来的时候是被吴坤紧紧搂在怀里的，她面上虽然依旧不大高兴，使劲挣脱了出来，心里却是一喜，昨日的恨意已是消了七分。
“还怪我呢？”吴坤眼都没有睁开，双手铁臂似的又缠了上去，蒋菊香没办法，委屈一下子涌出来，眼珠子比昨日掉得更凶猛。
“还哭啊？都是我不好，你快别哭了。”说罢就去亲她的嘴，蒋菊香躲了躲，便任他胡作非为。
“气也生完了，打了打了，骂了骂了，吃完早饭就回家去吧。”吴坤放开那张被他吸得通红的小嘴，自顾起来穿起衣裳，蒋菊香也不出声，穿了衣裳去帮大嫂子做早饭。
早上蒋之林起了个大早，称了点肉炒了个青椒，妹夫上门，不管是为着什么，待客之道他还是懂得。
饭桌上蒋菊香只是低头吃饭，不言不语。
“昨天麻烦了大哥大嫂真是不好意思，我和菊香一会就回家去了，大哥以后要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叫人喊我一声就来了。”吴坤放下碗，摸出烟递给蒋之林，刘氏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也好。”蒋之林淡淡的说道。
“我不回去。”蒋菊香此时气是消了，可她难得回娘家来，再说她这回是真不想回去那个家，气压太低，过得也难受。
“还生我气呢？”吴坤腹中火起，几度转换才按压下去，满面的笑容挤出来拉住蒋菊香的手。
“好菊香，别气了，跟我回吧。”
“我难得回来，在娘家住一阵子也使得。”
“既然妹夫亲自上门来接了，三妹子就跟着妹夫回去吧，做夫妻的哪里有隔夜仇？”刘氏忙说道，这个三妹子还是回去的好，她看戏也看饱了，可不敢留下她，肚子顶着个大包，又不能做重工，还要吃好的，她脑袋抽了才会留下这么个麻烦精在家里供着了，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已经够她烦的，再回来个，还要不要她活了？
“就是，大哥大嫂子也说了还是回去的好，咱们就快回去了，在这里耗着也是耽误大哥大嫂子做工。”
蒋菊香看了看蒋之林，蒋之林吸着烟也不出声，刘氏便欢欢喜喜拉着小姑子去收拾衣裳了。
夫妻两个回了家，吴达贵一家还是同以往一样，只当作那件事情不存在，蒋菊香那肚子越大大了起来，吃得越来越多，好在家里经济也越来越好，到不缺她这点子吃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