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举办家宴的厅堂里本应热闹非凡,而此时却气氛有些怪异。
厅内侍奉的婢女个个都垂目低头,似乎要把自己躲藏到阴影里,暗自希望座上交锋的几人不要误伤了她们这些可怜的下人。
云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她的左手边便是一家之主云老爷,左下首便是她的风尘仆仆刚赶回家的三子云剑枫,而右下首却坐着一对陌生的母女。
云夫人抬手举起茶杯,一边用茶盖撇了撇浮在表面上的茶叶,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老爷,想必这位便是您说的那位僖娘了吧?”
氤氲的水雾使那位僖娘看不清这位当家主母的神色,于是她也不做那些无用功,干脆低头看着微微露出裙摆的绣花鞋。
这双绣花鞋虽表面看不出什么花样,可这鞋面却是全苏州数一数二的绣娘运用几近失传的技艺,耗时三个月才绣制完成的。
这双绣花鞋,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呢,不过她可买不起。
想到这儿,僖娘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而另一旁的云剑枫则是一脸迷茫。
僖娘?什么僖娘?
云剑枫转头看向了上座面无表情的父亲,又看了看风姿犹存的母亲,最后扫了眼小家碧玉的妇人和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心中厌恶突起。
妹妹今年十二岁,那个女孩子看样子也不过十岁左右,与妹妹相差无几!这么说来,父亲他!
云剑枫又转头看向他的父亲,父亲如今虽已四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当仍像三十出头。身材也不像那些富商一般肥头大耳或大肚便便,而是因为祖父为武将的缘故,父亲从未放弃练武,因此身体比年轻人也毫不逊色。又加上父亲深爱书法绘画,因此他身上的儒雅气质更是能迷倒一方女子。更别说十年前玉树临风的父亲了!
父亲啊父亲!您将一向与您恩爱非常的母亲和一向以您马首是瞻的我们置于何处啊!
他脸上还带着连日赶路的疲惫,而此时更增添了一丝哀伤。
云剑枫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叫不好:这让一向受尽宠爱的妹妹怎么办?
这边云剑枫心里翻云覆雨,那边云老爷刚刚开口说话。
云夫人顺手放下了茶杯,面上挂上了一贯的微笑,从远处看去雍贵非常。
“嗯。”云老爷点了点头,?转头向云夫人歉疚地一笑,“这件事还是日后再说吧,现在先将她的院子定下来吧。”
云夫人了然地点头,含笑对下首的僖娘道:“茶洺院旁边的菱宿阁还空着,不如僖娘就住那儿吧。”说完她又转头询问道,“老爷,您觉得如何?”
茶洺院为主院,其有两所相近的院子,一为云家“独女”瑾然所居住的木槿苑,再一个就是刚刚分给僖娘母女的菱宿阁了。
云老爷闻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神色较之前有所缓和,?云夫人便着人去收拾院落了。
而云剑枫虽不懂这些内宅阴私,却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僖娘既然是父亲主动带回来的,那便不能随意安排了。母亲将菱宿阁分给了她,便给足了父亲面子,而虽说菱宿阁也离住院近,却也没妹妹的木槿苑近。再说以妹妹的古灵精怪,再不济也不可能失宠。
所以他先将这件事暗自压下,重新理了理情绪,面上带笑道:“哎?妹妹呢?妹妹怎么还没来?她不应该满脸欣喜地投入三哥的怀抱吗?”
说着,他还冲门外望了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脸上似乎还带着没见到妹妹的失望。
厅堂的气氛似乎因为云剑枫的一番玩笑而稍稍回温。
云老爷闻言眼睛一亮,也有所期待道:“是啊,瑾儿去哪儿了?怎么不见她?”
云夫人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些,笑骂道:“这个丫头整天不着调!这一听她父亲和三哥回来了,非得回去找身让你们都惊艳到衣裳。这不,现在还没找来呢!”
说完,云夫人便掩口一笑。
随即,这厅堂里便传出热闹的说笑声。
“娘亲,”女孩子伸手扯了扯僖娘的衣袖,低声道:“女儿听说这云家独女可是仙女下凡,这是不是真的?”
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僖娘闻言一笑,“绫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会儿便知道了。”
名叫绫儿的女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不多会儿,便有侍女来报说是小姐来了。
“这么热闹啊!云剑枫!你还不赶紧出来迎接我?!”
清脆的声音从厅堂门口一直传到最里面云氏夫妇的耳中,像黄鹂清唱般悦耳,却又像小猫一样挠心。
这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