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看紧了小苟,透过微弱的洞口光亮,小苟的狭长双眼正发着光。
何香的后背忽然一阵冷汗。小苟真像一只森林里的狼。
小芷咬咬猩红的下唇,捉住了小苟的手。
“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说那些话是心里难受。”
小苟讪讪地一笑,眼睛四处瞥了瞥。
“我几时怪你大小姐啦。”
何香瞧着两人,云里雾里的。
原来,小苟与小芷相识于半个月前。
那天,乌云遮住阳光,整个天空阴沉着,不见雨来,也没有风。
这本是个春光即将灿烂的时间段。隔一天就是小芷的公历生日。
小芷期盼着,那天可以同时看见爸爸妈妈,然后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对于小芷来说,一年里既有父亲作陪,也有母亲作陪的日子并不多。
一早起来,小芷照例唤小阿姨轻尘来帮她梳洗。唤了几声,并不见回答。
小芷披散着头发下了楼。
楼下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
小芷找了一遍,所有房间都没有人。
小芷忽然害怕起来,高声喊着:“爸爸,爸爸!”
无人应,她脚步蹬蹬地跑上三楼,父亲的卧室门紧闭着。
小芷推开房门,床上的淡灰色被子凌乱地散开着,一些纸张散落在深红色的花纹地毯上。
窗户打开着,淡灰色的窗帘静默地悄立着。
小芷到窗前望了望,平日里十步一岗的警卫们也不见了。
小芷拧开了墙上的物理挂钟,将十点钟位置的方框按了下去。紧靠书柜的门呈现了,小芷走了进去。
这别墅依山而建,父亲的卧室有机关可以到后山,是她5岁时就知道的秘密。
阴凉的山洞,都被浇了一层水泥,因此,走进去干燥而生硬,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和时空隔绝感。
山洞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到了洞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咚咚心跳声。
然后,有时静静地呆上一刻钟,会感觉自己听到了地球深处的呼吸声,或者是宇宙深处的呼吸声。
呜呜呜地,像微波震幅,一波一波,很有秩序,然后又会出现干扰的杂音。
一旦听到那个干扰的杂音,小芷就会又睁开眼,回到眼前的这个山洞里。
山洞长长的,大约500米。洞里每隔50米有一盏小灯。
小芷顺着山洞,向后山走去。爸爸一定在后山了。
小芷咬住牙,向前走着。
忽然,旁边的洞壁露出一线微弱的灯光,这灯光是雪白的,跟洞内的暖黄色灯光形成了对比。
小芷停下了。从来没有发现洞壁里还会有玄机。
小芷伸手想要推开那堵石壁,但没有用,石壁并没有移动。
小芷贴近那缝隙向里面瞧去。哪里看得见任何。
小芷嘟嘟嘴,有点气急了,都死到哪里去了!
在洞壁前周旋许久,小芷终不得而入,只好继续沿着山洞,向后山走去。
都死到哪里去了!都死到哪里去了!小芷嘟囔着。
到了山洞底,也是有一个机关的,嵌在左手方的石壁凹陷处。
小芷从前爱玩,总喜欢用左手食指去按刚出笼的青菜包子。
那机关做得就像被一个包子砸过的模样。
小芷找到这个机关时,曾经乐了半天。
这似乎成了她跟爸爸的小秘密。
爸爸爱小芷,小芷也爱爸爸。
爸爸的小秘密,也不忌讳让小芷知道。
小芷捂住嘴笑,看着爸爸时,风情万种。
走出山洞,是一组野生的樟树林,丛生的灌木将洞口掩盖着,一般人是不会发现这里有个山洞的。
小芷爬出灌木丛,四下看了看。
淡黄色的迎春花正开满了整个山坡。昨夜的雨滴挂在绿森森的树叶上,像晶莹的水晶宝石。
空气里有一种轻寒。
都死到哪里去了!周遭静寂。似是无人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小芷的心落到了谷底,肢体也沉重起来。
世界把她抛弃了吗?爸爸不要她了?妈妈,你又在哪里?
小芷伸手将一把迎春花抓紧了,淡黄的汁液渗了出来。
“嗨。”有人从她身后拍了她一下。
她一惊,虽然没有尖叫出来,却是抽了一口大气。回身看时,一个青年正头戴着迎春花冠朝着她挤眉弄眼。
“那边。”青年示意小芷跟着他。
小芷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绕了一个弯,钻过一丛灌木,眼前是一堵石壁。石壁上安装着一个类似小型星空望远镜的黑色镜体。
青年示意小芷将眼睛贴紧了镜片去看。
小芷犹豫着,青年努努嘴,又斜瞥着小芷,意思她很孬。
小芷瞪瞪青年,伸出左手的食指拇指,用力在空中意念掐了一下,算是扯平了。
小芷将眼睛贴上镜片时,不由呆住了。
很清晰地一间明亮的洞室,看见爸爸,妈妈,还有小阿姨轻尘。
爸爸和轻尘背朝着小芷,小芷可以看见正对爸爸和轻尘的妈妈。
轻尘正搂着爸爸的脖子,示威似地对妈妈说着什么,妈妈很凛然地回了两句。
爸爸似是被什么定住了,一动不动的。
跟着轻尘掏出一把手枪,但妈妈也掏出了手枪,两人同时中弹。
小芷哭叫起来,没等声音传出来,青年已伸手捂住了小芷的嘴。
小芷恼怒万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小芷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草丛里,捏紧了拳头。
青年将眼睛在镜体上贴了贴,又将小芷拽起来,让她继续看。
妈妈跌坐在地上,爸爸正搂着她。
妈妈喘着气,爸爸的肩膀抽动着,似是在哭泣。
小芷咬住下唇,视线里并没有小阿姨轻尘,想想,这小贱人死了吧。
小芷想起从前每天清晨让她梳头打扮,忽然恶心起自己的娇气起来,如果不是她娇气,也许就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幸好,爸爸,还在。
小芷离开镜片。
“我要去救我妈妈。”
她疯了一般地,撒开腿就跑。
青年几步追上她。
“我陪你。”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偷窥?这么不要脸!”
“我不要脸?!如果不是我好心让你来看,你能知道这么要紧的事?”
“呸!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小芷将所有的气愤都转移到这个陌生的青年身上。
“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青年瘪着嘴,不屑一顾。
“我不想跟你扯,我要去救我妈妈!”
小芷迅速按下开关,飞快奔进山洞里。
青年也急速跟进,身手极灵活迅速。
洞壁上那条亮光已是一大片光亮,洞门敞开着,洞顶是白色的模拟自然光,洞子极宽敞,爸爸倒在妈妈身上,小阿姨轻尘倒在洞子深处。
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枪眼,鲜红的血正从那枪眼里往外冒。
“爸爸!妈妈!”小芷扑了过去。
“小芷。”很微弱的声音,是爸爸怀里的妈妈的声音。
妈妈的右手捂住心脏旁边,左手捏着一条项链递给小芷。
“生日……快乐……妈妈的……好……宝贝。”
小芷捏着项链,泪流满面,只是无声地哭着。
当警卫队长彭照地找到这里时,三个中枪的人都已逝去。
小芷没有问那些警卫为何在早上都没有在岗。
再问任何问题,也于事无补,爸爸妈妈都被人杀害了。
轻尘,可耻的轻尘。堕落的小**!
小芷瞧着面无血色的轻尘,知道她再也醒不来了。但她依然命令法医,先将轻尘尸解了,再送去火花。
法医惊恐地瞧着律小芷。
警卫队长彭照地使了个眼色,你就照大小姐说的办吧。
小芷瞧着四肢疲软的父母,忽又轻叹一口。
“算了,她已经偿命了。只是,她的一条贱命,又能赔得了什么!”
法医来过,政府要员们来过,接下来就是葬礼。
葬礼后,小芷呆在父母的合葬墓前不想离去。
所有人劝过,都不管用。
葬礼那天,春雨正细细地飘落着,所有人看着小芷,一个少女,面无表情地主持着这一切。亲戚里有长辈想要来主事,小芷一概拒绝了。
律家几十亿家财,不是任何人可以来左右的。
青年叫苟今明,也就是小苟了,自从遇见小芷,便一直没有离开小芷左右。
小苟在山洞里,看着悲痛欲绝的小芷,说过一句话。
“你别伤心。只要找到香雪镇,就有办法救回你父母。”
故事讲完,何香慨叹,眼圈已经红了。
“是真的吗?”何香轻轻问。
小芷瞪瞪何香:“什么是真的?”
“小苟说,可以救回你父母。”何香的眼前出现了宾予清瘦俊朗的模样,6年了。
小苟微微一笑,四下瞄了瞄。
“信我,不会有错。”
“好,信你!”何香跟小芷的脸上都是憧憬的荣光。
小苟又瞄了瞄洞口处,努努嘴。
“我们可以走了。”
此时,洞口一片光亮,并没有任何物件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