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三刻钟过去了，小苟依然在独自打坐状态里。何香站起身来，实在是无聊啊，分明要急着赶路的，一开始比我还急的，怎么就这样像老和尚一般的入定了啊。
何香瞧着小苟发着微光的脸，眼前晃出宾予的模样来。
多久了，早已想不起宾予的样子，现在竟然又想起了。
宾予微微笑着，在假山池子边，藏起拿在手里的书。宾予，你在香雪吗？
“好了！”一声断喝，中气十足。小苟站起身来。
何香从回忆里惊醒，抬头看看小苟，身体抖了抖。
小苟，这还是小苟吗？
小苟的脸在月下，似是完全融在月光里，棱角分明，秀眉淡唇，星目流辉。
“你？”
何香指着小苟的脸，又揉揉自己眼睛。
小苟微微一笑。：“怎么？我脸上长痘痘啦？”说完，也不等何香回答，自顾自飞快往前走去。
“你！”
何香扶扶眼镜，撒开腿跟了上去。
夜色沉郁，身边的白云渐渐少去了，月亮更分明起来。
忽然“啸”地一声，一只通体白色羽毛的孔雀飞来，挡在二人面前。
那雀瞧着小苟，歪歪头，似是在沉吟思考。
小苟撅起嘴，嘴里咕嘟嘟两声。
那雀儿便展开翅来，那浑身的白色羽毛，在尾处点缀着金色的羽环，看上去十分美好。
雀儿抖抖全身羽毛，将头在地上点了点，便轻盈地凌空飞去了。
何香不禁又看呆了。
两人不语，继续前行。
夜色下，前方似乎有些异样的光芒，何香借此终忍不住，还是问了：“前面应该快到了。对了，那白孔雀怎么回事啊？”
小苟在前方远远地丢下一句话。
“熏凤，我的旧相识。”
“噢，旧……旧相识？！”
何香的眼镜都快跌落了。
这个小苟，同那刚上火车，对小芷唯唯诺诺的小苟，还是同一个人吗？
一路走来，他对周围的事物似乎越来越熟悉。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觉得你越来越神秘了。你真的是小芷家后山长大的苟今明吗？”
何香紧跑几步，追上小苟，急切地问。
小苟转头看何香一眼，并不停步。
“嗯。”
“那你从前来过木香，去过香雪？”
“嗯。”
何香终恍然，这就不奇怪了。
“你为何到木香和香雪？有人说到了香雪的人，几乎都是送死。”
“你听谁说的？真正的香雪，可是一个甜蜜的家园。除非，说凝香雪。”
“凝香雪？”
“嗯，凝香雪，是到香雪的必经之路。那里四季如冬，终年寒冷，冰川悬崖，空气稀薄。没有准备的人，是会死的。”
“噢。对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一定要和小芷一起走呢？你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到香雪的。”
小苟冷笑了一声。
“我从小寄生在律家后山，你以为我会白吃她家山上的野兔山果？”
何香皱皱眉，小苟说的，看似很有道理，但似乎哪里又有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这就像一个方程式，似乎添加了一个常数，想让大家看上去一切都是在正可数的范围里，但，真的是正可数吗？
“到了。”
小苟在前方停下脚步。
不远处，一座冰蓝色的宫殿正在夜色里发出幽蓝的微光。
身着白色长裙的水仙正和小芷站在宫门外。
宫门顶上，水金宫，三个字，在月色里发着白光。
“你们好慢，等你们好久了。”
小芷嘟着嘴。
二人笑笑，似是无从解释，小苟伸伸舌头。
“跟这位仙子的速度比，我们自然很慢。”
小芷瞪瞪小苟，又看看何香。
“姐姐，他没有调皮发疯吧？”
何香推推眼镜。
“挺好的呀，他可是……”
何香想说，他可是会功夫的人。却见小苟捂着嘴，用力清了清嗓子，只好把话生吞了。
小芷还想问。
水仙拉着小芷往宫门里走。
“我们进去吧，一目哥还等在里面。”
一行人进得宫门，只觉周围轻寒，眼见宫内通亮，似是白昼，地面泛着金光，观看四壁，皆是纯净透明的玲珑玉，每一块玉见有人入宫，即刻旋转着，一时，宫内充满了玉玲珑的清脆之声，像是天际的弦月划过树梢的轻灵，又似荷塘雨夜里，滴落在莲叶上的叮咚之声。
小芷与何香听见这声音，不由神往，一时站在原地不动了。
水仙飞身而起，在四壁各点一下，玉玲珑停止了转动。
“这玉玲珑之声，有蛊惑人心之用。倘若凝神细听，入了曲中，便会被定在这宫门处，像这些人一样。”
水仙取了随身药瓶，給小芷与何香嗅了嗅，又踢了题地面上已被嵌入冰里的人影子。
那些人，看似整个僵硬地倒在地上，然后被保持原样，被冰包围着，在地面里层层叠叠地。
倘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分明的。因为，这些冰是金色的，将那些人的脸，衣服全掩盖起来了。细看之下，才知这地面有人。
小芷跳起来：“天哪！”看着地面，一时不知道把脚放哪里好。
何香抱抱自己的胳膊，不禁后背发凉，好一阵后怕。
“水金宫可是上古圣地，一般凡夫俗子要想亲近，自是找死。”
听声而出的胡一目淡淡地说，眼睛瞄了瞄一直沉默的小苟。
小苟伸手拥住小芷。
“别怕，有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小芷顺从地点点头，看向小苟的眼里多了些东西。
原来在一个人的臂弯里，可以平白增添无限的勇气和安慰。
“水金石在内殿里。一会儿你们踩上我的剑，我用剑气托你们进入内殿。”胡一目看着三人道。三人依言做了，一时，四个人飞向内殿，水仙自留在宫门口，守护着。
进得内殿，却是一片汪洋，金色的柱子，金色的四壁，连那水也是金色的。
“这……”
何香站在剑上，再次跌落眼镜。
“这里怎么这样啊？”
小芷轻声道。上古圣地，作为凡人，不敢高声语啊。
“所以，这里才叫水金宫嘛。名副其实呢。”
小苟轻松地回答。
胡一目脚尖轻点水面的一叶金色浮萍，微微一笑道：“金玲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