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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紫阁夕照

陈玉龙死过一回般的度过了一周,最终他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多少次看秀雅是否在邮箱里有回信来,都是失望。秀雅就好像出现在弹马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又消失了。他做不到就这样放弃,他要把她找回来。是自己的错,一想到秀雅他的心就不安,总担心秀雅会出事儿。见不到秀雅,他的心就没法放下来。周末,他强打精神回了趟老家。撒谎给母亲说他和秀雅打算去西安面见未来的岳父母,秀雅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和母亲告别。稍坐了一会儿,吃了午饭,玉龙就返回弹马了。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秀雅的影子,现在形单影只的只有自己走着,令玉龙伤心不已。无论如何他要去把她找回来,即使再难。下定决心了,他周一回到学校,给上级申请请假一个月,说是家里有事情必须要请假,领导虽不情愿批假,苦劝他几次,他还是坚持要休假,八年里他的确几乎没有请假过,领导也实在是无法拒绝他,最后玉龙终于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他开始做北上的准备。

玉龙先是给在肇庆上班的儿子陈晓打电话,只说要去外地。又去德清去和老师辞行。对于他的做法老师并不反对,可是一听说他连秀雅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劝他不要去,心里烦可以出去走走。玉龙说秀雅大概说过她的老家的地址,这样子回去的秀雅应该是会回家的。不论如何他都要去找她,否则这一生都无法安宁。许静不再劝阻他,她也没有告诉他不久她也就要离开德清了。许静决定出国打工去,正在办理相关的手续。有心拜托他照顾父亲,却无颜再开口,她父亲也反对她说出来,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外孙女。至于许志平的身后赔偿有也好没有也好,不要再纠结。他自己有退休金,不愁,有蕾蕾和他作伴才好。

在秀雅离开八天后,玉龙坐上了北上西安的列车。儿子陈晓意外的出现在火车站,他是请假来送别父亲的。陈晓买了些吃的给父亲,关于父亲去西安的原因他隐约知道点,上周端午节家里只有自己和外公一起过。母亲去了弹马父亲那里,他以为他们或许会复婚,至少可以看出来母亲是这样的想法。然而一周后就接到电话父亲要去西安,叫他有时间多回家陪母亲和外公,还要照顾好妹妹蕾蕾。凭直觉,他觉得父亲有些事情瞒着自己,去西安的事情没有父亲说的那么简单。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的离去,一去就是八年,父亲给他的感觉怕是也会一去不复返。最终他决定去送父亲,找到候车室的父亲后,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倒是玉龙第一次感觉到儿子长大了,这让他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时至中午,玉龙带儿子去车站的餐厅吃饭。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玉龙还是惯常的没胃口,陈晓劝父亲多吃点,火车上吃饭不方便的。突然,陈晓说了句:爸,过年的时候,你那几天也是去了西安吧?他这么问的时候,表情平静如水。其实他只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而已。玉龙吃惊的看着儿子,说你怎么知道?陈晓淡然的说我猜的。我回去看奶奶,奶奶说那几天你根本就不在老家,那么你去了哪里呢?我还奇怪你一向都不会瞒着家人去哪里的,出去了一个星期却故意不让我们知道。回来后也只字不提,神秘的。凭男人的直觉,你是为了女人。我还以为爸不会有感情呢,在妈妈离开了后你一直安静的住在弹马,就算我去弹马玩,也没有这方面的传言。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心如止水的父亲改变的。

陈晓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玉龙插不上嘴。看来儿子现在是以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在说话。他略微考虑了一下,感觉可以告诉儿子事情的经过了。希望儿子可以理解自己的行为。玉龙从头到尾说了一句遍,最后他加了一句,你怎么看?我该去找她吗?

陈晓沉默了,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也矛盾了。母亲想复婚,所以从中作梗可以理解,父亲拒绝母亲复婚的想法也没有错。受伤的只有那个叫秀雅的阿姨了。********的来这里……他理解父亲做为男人的无奈了。陈晓找着合适的措辞,说作为母亲的儿子我该反对你去找她,何况还是大海捞针的找法。可是做为男人我该支持你。虽然我还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感觉,但是正努力着理解你。不管是否找到她,你一定得回来,奶奶和我还有外公都等着你回来。

玉龙靠着车窗,想着刚才上车前儿子说的话,感慨岁月不饶人,儿子大了,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但愿这次可以顺利的找到秀雅。禁不住又想起和秀雅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美好的东西之所以是美好的,就是它总是不着痕迹的代替了你关于其他的所有的记忆而铭刻于心。就如同一个女人的美丽如果不着痕迹,温暖的如春风,拥有时你几乎毫不在意,某一刻忽然间失去了,你也就再也不会忘记她。

炎炎夏日里,行走在秦岭边缘处处打听秀雅下落的陈玉龙,就是靠着这美好的记忆才坚持着。这天他终于打听到秀雅曾经提起数次的于河村。他在网上搜索过,叫于河的村子倒是不多,也就十几个,用排除法后也只有五个村子疑似,也都是地处秦岭。他只有采用笨办法一个个地去于河村,然后打听是否有于秀雅这个人。

这是最后一个于河村了!在农家借宿一晚的玉龙看着手机上的地图,这是明天他要去的地方,看位置是符合秀雅对于家乡的描述吧!来到西安已经是快二十天了,他还是一无所获。秀雅似乎是不再上网,也没有回复他每日都要发给她的问候,还有邮箱里的信也始终没有回信来。看来秀雅是不再上网的,否则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桌前有面镜子,反射着农家老式灯泡昏黄的光,玉龙无意瞥见镜子中的自己,呆住了!这是谁?他不禁问。

鬓角若隐若现的斑白,头发长了已经是盖住了半个耳廓,胡子拉碴,满脸倦容。眼神游弋,思绪飘忽,他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怎么能让秀雅看见这样子的自己啊!明天得去整理一下子。

睡不着,他躺下闭目养伸。

手机难得有信息来,他激灵一下爬起来看。不是秀雅的,却是李娜发来的,好久不见,最近可好?玉龙无语,回复好,还是不好?不在吗?秀雅好吗?她继续问。玉龙原本想或许秀雅会去找她,谁知她也问起秀雅来,希望再次破灭,又不想被李娜知道秀雅离他而去了,就问她现在好吗?在哪里?李娜说很好啊,现在在渭南呢!啊?渭南,你去那里干嘛?他现在对于陕西的地理已经颇多了解,不明白李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没事儿,来玩的。李娜回复。哦。玉龙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或许李娜可以帮忙找到秀雅,可是以李娜的立场她应该是不会帮忙的。希望你过的开心,快乐。他说。你也是,也祝你们幸福吧!

李娜的祝福语,让玉龙感慨万千。李娜是放下了这段感情了吧!她的祝福会成真吗?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玉龙不知道,李娜就是在这一晚陷入绝境中的。如果他知道她从此以后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爱他的这两个女人,一个陷入绝境,另一个却正在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重温他们的爱情,而后打算就留在那里长眠不醒,留在紫阁峪里那个他们一起跪拜过的敬德塔下。或许是一种直觉,玉龙恍惚中入睡,很久都没有入梦的秀雅走来了,悲切的眼睛里含着泪,好像在对他说什么,可是他却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心急火燎的他想要去拥抱她,却总是空,而后她却又出现在不远处看着他。午夜,玉龙惊醒过来,手机上显示有个未接来电,不知道是谁的,打过去对方却是关机。是秀雅吗?他隔会儿又打,还是关机,就这样周而复始直折腾到天亮,还是没有打通这个电话,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发慌,感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会是秀雅出事儿了吗?他甩甩头,想把这个念头甩掉。而远在渭南的李娜此时正在想着他,虽生尤死的李娜在心里正和他告别着。

太阳老高了,玉龙还是没有起得床来,动动就浑身酸痛,心里明白自己生病了。着急却又毫无办法,身边又没有个人,只能那样子继续躺着。有人敲门,他虚弱的答应了一声,房东推门进来了,看他依旧躺着很奇怪,还是问他要不要吃早饭。他摇摇头,不想说话。房东是地道的关中农村妇女,儿女和丈夫都出去外地打工了,和婆婆两个人留守在家里。村子地处秦岭一个峪口边上,很偏僻,难得有生人来借宿,因着玉龙的借宿婆媳两个死水般的生活里有了一丝涟漪,所以起了大早的煮了稀饭热了馒头的婆婆叫她去请客人一起吃早饭。也好满足她们对于这个行装简单,说话文气的无法理解的外乡人的好奇心。

房东文娟看外乡人不起床,不免多了个心,大着胆子走到他床边,看看他,立刻就知道他是生病了,嘴里说了句什么就出去了。本地乡音很重,玉龙也没听清楚。虽说是陕西方言是比较接近普通话的,可是以玉龙在陕西的时算来他是听不明白的。

文娟回到婆婆那里,报告了客人生病的消息,她婆婆就有些着急了。地处偏僻医生和药都很难见,只能吩咐文娟赶紧去搭班车去到镇上买退烧药来。文娟心里也急,眼看着时间是班车马上就路过村子,飞一般跑去等车的公路边上去了。玉龙继续昏睡着,时而清醒些就想起床,又不能够。梦里秀雅的样子渐渐模糊不清,令他一次次失望和心疼,惊醒后又陷入昏睡状态。迷糊中有人扶着他坐起来喂水给他喝,又喂了几片药给他,再喂水好让他把药吞下去。他顺从地喝了药,被轻轻地放倒在枕头上,不多久玉龙就沉沉的睡去,不再做梦了。

尿意激醒了玉龙,天亮着,他起身来去往厕所,冷气嗖嗖中回到房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睡了一天一夜,因为他记得的晴天的早晨变成了现在阴云密布的早晨。听到动静的文娟从堂屋走出来,看到进了偏房的玉龙,也就跟着进来。哥感觉好些没有?她问。文娟的话,玉龙听明白了,歉意的对文娟笑笑,说自己感觉好多了。

大山里夜凉,陈玉龙这次算是领教了秦岭被誉为天然空调的厉害,和家乡的山区完全是不同的。加上这二十多天里不停的奔波在秦岭边缘,多半的时间都在路上度过,吃不好睡不好,倒是把面条的花样吃遍了也都还是吃不惯,。米饭是一样的,炒菜却绝没有家里吃惯的味道了。每餐他都吃的很少,导致他的身体一直处于透支状态,他自己也明白这个,就是没法让自己停下来,只有不停止的寻找秀雅,他才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安慰。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体力的严重透支,才导致他受了风寒引起了高烧,还好遇到这对婆媳悉心照料,玉龙第一次在异乡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暖意。到中午了,文娟送来一碗汤面,清淡的,飘着葱花和绿叶,看起来很好吃,玉龙少见的好胃口一口气吃完了面,又喝了汤,身上就又出了闷汗。文娟找出他的毛巾来,递给他。擦了额头的汗水,玉龙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似乎是又可以出发了。

文娟看他能够吃完一碗面了,知道他已经是退烧了,就收拾碗筷准备离开。

谢谢你!玉龙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好直接说谢谢。

文娟有些不好意思,只说不妨事儿的,又叫他起来活动活动,多喝水,会好的快些。说完话,就赶忙出去了。

玉龙起身来到院子里,前天夜里来时天擦黑了,现在才看见一棵高大的桐树枝叶繁茂,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子,清凉的山风里,是大山里特有混和着各种野花的清香。空气真好啊!如果找到秀雅,就陪她留在这山里也不错。冬天还有雪花可以看,如同那天和她一起去的紫阁峪一样的美丽而纯洁的世界只有他们自己,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文娟的婆婆出来院子里看见玉龙在院子里发呆,心说这个年轻人的心事可不是一般的重,看这场病来的这么急,就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解脱不了。就叫了一声小伙子,玉龙一愣,以为有人进来了,环顾四周只有自己,就知道老人家是叫自己,答应着走到老人面前来,说谢谢老人家照顾自己。

你能有什么事情呢?跑到我们这山里来,总不是找什么东西的吧?好多人说我们这山里有宝贝,我就不知道除了树就是石头,能用有什么宝贝呢?玉龙笑了,说我就是来找宝贝的,是我把宝贝弄丢了,现在来找她回去。老人也笑了,得意自己估摸的真准。玉龙于是说他要找的宝贝是个人,是他的妻子。老人就笑出声来,说谁把人叫做宝贝呢?只有电视剧里才看见的,听的叫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来。玉龙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说她家里住在于河村,这沟里是有这么一个村子吧?老人一听就问他找于河村的谁?他说出来秀雅的名字。老人就说那个女子谁不知道啊!那可是上面于河村里的骄傲,金凤凰呢!

玉龙寻找秀雅这么多天才是第一次真切的接触到了秀雅生活里的人,找了这么久,都只说不认识或者不知道这个人。而老人家说的是他的秀雅吗?为了进一步证实,他问老人说的秀雅多大年纪了,当一切都问清楚了,的确就是他的秀雅,老人还说了许多关于秀雅的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最后老人说按理来说,她的娘家和秀雅家里还是远亲,只是多年都不走动了。玉龙更加激动了,恨不能立刻就出发去找秀雅。老人看他激动的样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秀雅的什么人啊?她不是嫁去山外好多年了,可是也没有听说她嫁的是外乡人啊?你却说她是你的妻子!这几年里她也很少回来了。玉龙梗住,说不出话来。老人狐疑的眼神里有着不信任,玉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不语。文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明白了些。秀雅姑姑该是和这个人有着亲密的关系的,否则他怎么会找她找的如此急切,发烧时候叫着的名字也是秀雅。看到玉龙囧住了,就走过来说妈你问那么多干啥。秀雅姑姑还不能有个外地人的朋友吗?或许秀雅姑姑最后也是嫁给了外地人的,咱们又不知道。这么多年都不走动了,不如我明天就带着他上去看看吧。也顺便看看姑婆去。文娟的婆婆觉得文娟说的也有道理,也就不再说话。

第二天,文娟起了个大早,给婆婆准备好了早饭,又和好中午的面,炒了吃面配的菜。玉龙也早早的起床来,三个人一起吃了早饭,文娟就和玉龙一起出发了。在村口的公路边等车时候,碰见村里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文娟则一律说玉龙是上面于河村老亲家的亲戚。人们也就不再多问了。玉龙一直只是点点头,笑笑,不敢开口,他的普通话里有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他识趣的闭嘴不说话,不想给文娟和秀雅带来麻烦。

据文娟说进山还有五十里路,他第一次知道秀雅的出身之地,也明白秀雅也是吃了许多苦才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和自己一样。只是秀雅很少在她面前说,说起家乡的时候就是想念和美景,从不提过去是怎样的日子吃怎样的苦。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陈家河下车,文娟说还要步行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问他才生病好,身体能行吗?玉龙说没事,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故意说慢慢走就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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