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自此,冷悦每夜都会前来,出言羞辱抑或是攻城掠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想见她,想让她记着他,哪怕是恨。
而宁梦轲自从来冷宫后变得更加清冷,冷叙来了几次,都被她劝了回去。
冷叙最后一次来看她时她说:“冷叙,你于我而言,是朋友也是知己。”只一句话冷叙便明白他今生再无机会。
又一天,冷悦走后,一个黑影悄然飘至冷宫轻声呼唤着:“小妹。”一向清冷的宁梦轲忽而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看清眼前的人后激动的无以复加。“三哥?真的是你?”“嗯。”宁朔看到妹妹后心里隐隐泛起疼惜。他这个妹妹虽是女子却有着男子般的铮铮铁骨。这一年来,他夜夜观望,不是不知道她所受的苦,这个从小就被他和大哥二哥还有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却受了这么多苦。“三哥你?”宁梦轲本打算问出口的话及时收了回去。宁朔看到了宁梦轲眼中的疑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有些凄凉,恐怕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吧。想起爹和大哥二哥临死前的场景,宁朔的脸色有些阴暗:“当时,爹早就料到了逼婚后皇上定不会轻易放过宁家但却不想当逆臣,爹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大哥二哥亦是如此,所以才让小兵代我出征,留下我,让我保护你。”没人知道,当时他在队伍后,看着箭锋从爹和大哥二哥背后穿过时的感受,亦没人能够理解他的悲伤。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宁梦轲有些自责。宁朔收拾了心情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哟,知道错了?走,哥哥带你灭了那狗皇帝去。”宁梦轲面色一沉,正打算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宁朔面色顿时沉重起来,“糟了,小妹,快走!”说着,拉着宁梦轲往外跑去,刚到冷宫门口就看见冷悦从远处走来,看见冷悦,宁朔一手揽住宁梦轲运起轻功向宫门飞去。冷悦情急之下,也运起轻功前追,忽而摸到腰间的一柄短剑向前冲着宁朔甩去,宁梦轲看着冷悦的短剑朝宁朔飞来,用尽全力挡在了宁朔身前,剑锋直入心口,宁梦轲嘴里顿时喷出了鲜血。宁朔反应过来后急忙带着宁梦轲落地,不停地喊着:“小妹,小妹……”冷悦看了看自己的手,愣在了那里,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不停地呢喃着:“宁儿,宁儿……”
宁梦轲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短剑,笑的不知是苦涩还是嘲讽。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她年少时随父兄征战沙场时意外获得的,她当时几乎一眼就相中了这柄短剑,没想到今天竟是插在了自己的心口。鲜血浸湿了红衣,因为是红色的衣裙,从远处看来,除了心口的那一柄短剑,她似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有在近处托着她的宁朔看见了自家小妹心口的那一大片鲜血。宁梦轲看向宁朔说:“三哥,我知道这一年来你应该聚集了不少人,否则也不会口出狂言,可小妹希望,三哥,你莫忘了宁家祖训。”宁家祖训:守卫河山,忠于君主,誓不谋逆。宁朔知道她是不想冷悦有麻烦,纵使他根本不足以伤到冷悦,她也会挂在心上。没想到,经过那么多之后,她还是断不了对冷悦的情。他点了点头:“三哥记住了。”宁梦轲扭过头,对着冷悦忽而笑了,如彼时年少,她对着桃花林下的白袍少年如花般的笑靥:“冷悦,你给我所有的温柔就像是一场梦,而我所有的快乐,从来都只停留在梦里。”冷悦身后烛火集聚,可他觉得心头仿佛有一块黑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被照亮了。心口仿佛被人大力地撕扯开,空空的,却又痛的难受。
终究,宁梦轲闭上了双眼,他却发疯般地叫着太医,妄想救回她。
宁朔抱着宁梦轲红了眼眶:“小妹,三哥带你回家。”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抱着宁梦轲一步一步地往皇宫外走去。鲜血顺着他远走的步伐洒了一地,冷悦张了张嘴,却失了声。有些情绪,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可终究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