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很亮,下着细雨,这种天气很难捕猎,也很难设置陷阱,只是没有办法,人总需要一些吃的。
那是一群汉子,只是除了首领逵山,剩下的都谈不上强壮。
所有人一动不动,藏匿在丛林中,他们在等,等猎物上钩。
那是一头健硕的黑熊,只是对于这些汉子来说太强壮了些。
逵山想离去,这太危险,很容易就会死人。
只是寨子里还有很多人等着他们带着猎物回去,藏匿起来的存粮吃不了多久。
雨冲淡了人活动留下的气味,黑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天生极为敏感的嗅觉,让他发现这里似乎有猎物。
“扑通。”
黑熊还是落入了陷阱,只是陷阱挖的并不是很深,逵山速度很快,手中的铁矛狠狠的扎了上去,只是扎的很浅,逵山知道不好,这黑熊的皮很厚实,肉也很硬,逵山的铁矛很难杀死这只黑熊。
只是刚刚想退回去,先前四处隐藏起来的汉子都纷纷的冲了上来,铁矛纷纷刺向了黑熊。
逵山已经来不及多想,一次次的将铁矛狠狠扎入坑中,只想自己的铁矛可以扎的更深一些。
“扑哧,”那是鲜血飞溅的声音。
一根有些锈迹的铁矛,狠狠的扎入黑熊的眼中,很深,就这一下子黑熊就死了,
逵山看了一眼那个汉子,所有人都喘着大气,他已经做好了回到寨子后好好奖赏他。
黑熊很沉,只有剁碎之后他们才能带走,所有人速度都很快,剥下了黑熊就开始分割起来,空气中的气味很重,很容易就引来其他的野兽。
逵山出了一身冷汗,在剥皮的时候他发现,这只黑熊没有受到多重的伤,如果不是那个汉子一矛正好刺进了黑熊的眼,他们今天都会死在这。
一行十几个人,都很开心,因为食物很多,每个人都背着一大块肉,雨水会冲淡他们的痕迹,只要开始不停的走,野兽很难追寻气味发现他们。
逵山走的很快,捕猎了一只黑熊,没有一个人受伤,肉也很多,可以吃很多天,等回到寨子休息好,又可以继续出来捕猎,在入冬前总能多积攒一些食物。
空气中腥味很重,逵山转头看了一眼背上的熊肉,很大一块,他从心里的开心,只是他们已经走了很久,雨水把熊肉冲洗的很白净,其实留下的腥味已经很少,只是逵山并没有注意到。
已经快到寨子了,腥味越来越重,逵山很不愿意去想,只是他的脚跑的很快,汉子们似乎也注意到了,都紧紧的跟上。
全是血,逵山呆住了,跟上的汉子也呆住了,所有人都丢下了肉冲进了村子,直到逵山也开始动了起来。
没有一个活人,都死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老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逵山不相信,他寻找着,一间间的屋子寻找着,谁家有地窖他清楚,一一的去找,直到看到了巫医。
天还在下雨,只是这浓浓的腥红血液怎么也冲刷不干净。
所有人都放弃了,有些汉子瘫坐在地上,也有些昏了过去,逵山也快昏过去了,只是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
那是一堆妇孺的尸体,全部蜷缩堆积在一起,里面也有些孩子,逵山一个个的去翻找,他找到了他的幼儿,那是他的孩子,只有三岁大,还没有学会开口说话,就已经再也不能说话。
逵山继续的翻找,直到他看到了禹桑。
禹桑跟所有人一样,浑身都血。
呼吸?
是呼吸,逵山脱下了自己的衣袍,裹在禹桑身上,死死的抱住了禹桑,活着的人,这是唯一活着的人。
雨第二天就停了,所以他们必须快,不然尸体很快就会腐烂。
汉子们埋掉了所有的人,埋得很深,埋得太浅会被野兽抛开坟墓,只是他们挖坑很费力,足足埋了三天。
这个寨子已经没有办法重建了,死去的人太多了,光有男人是没法活下去,所以他们只能迁移。
逵山背着禹桑,这个少年一直没有醒来,不过这没有关系,活着就好,活着总会醒来。
这附近所有的寨子都是归属赤乌族的领地,只是他们的寨子距离有些远,要走很久。
熊肉被熏烤过,可以放上一些日子,对于十几个人来说,这些肉足够他们走到赤乌族。
熊肉很硬,烤熟了也是,逵山试着将一些肉片塞入禹桑的口中,禹桑不动,没有办法吃下去。
这些天禹桑只喝了一些清水,逵山照料的很仔细,他很希望这个少年能活下来。
天暗了下来,雨来的很快,他们需要避雨,熏烤过的肉沾了雨水很容易腐烂,好像人也没什么不同,淋了雨很容易就会发烧,如果治不好,也会死,也会腐烂。
天空的雨落在一行人的身上,也落在了禹桑的身上。
远处有一颗大树,很适合避雨,只是还有些距离。
雨突然变的很大,禹桑的衣服瞬间就被淋湿,雨滴划过他的眉间,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逵山的背上。
禹桑的身体似乎对这雨水有了反应,手指微微的动了,只是无人察觉。
树很高,也很大,十分茂密,显得很突兀,四周都没有什么树,只有这一颗。
逵山轻轻的放下了禹桑,让禹桑的背靠在了树上,取来了水,沿着禹桑的嘴角喂了进去。
禹桑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已经断食很多天,只依靠一些清水,逵山知道,禹桑撑不住了,这样下去他会死,他不忍心看到这个少年死去,看了一眼天空,不管磅礴的大雨冲了出去。
过了很久才回来,雨依然在下,逵山带回了一只白鹳,白鹳翅膀上有伤,飞不动,逵山很容易就抓到了。
割开了白鹳的脖子,白鹳在挣扎,血滴入了碗中,碗不算大,只是那白鹳有些瘦弱,滴干了血也没法装满一整碗。
逵山将碗递到了禹桑的嘴边,血流入了禹桑的口中,那是白鹳的血,还有些余温。
禹桑似乎有了动静,逵山脸色一喜,继续喂了下去。
那是一个血红的世界,天空有着血红的云,下着血色的雨,似乎永不停息。
海......。
那是血红的海,禹桑直立在海上,不沉也不浮,海水淹过禹桑的半个身躯,禹桑看向远方,他能感受到,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丝温暖。
海上有一座孤僻的小岛,岛并不算不大,只是在岛上有一座寨子,他生活过的寨子。
巫医变的年轻起来,力气很大,轻松的捣着药杵,那有一个顽皮的少年叫木奎,也有他的阿爸,阿妈,都活着,都活在那里,生活的很好,只是在一个个的人影之中,没有他,没有一个叫禹桑的少年。
禹桑抬起头,看向了天,他的胸口依然是漆黑的空洞,他的眼也是空洞。
天空依然下着血雨,只是突然间那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腥红的血,从那缝隙中喷涌而出,禹桑想要去阻止,只是他挡不住。
喷涌的血如河水一般流了进来,海面在升高,渐渐的淹过了禹桑的肩,盖过了他的头,也淹没了那座岛。
禹桑不想醒来,纵然这个世界全是血,他也不愿醒来,张开了口,大口大口的喝着海中的血,那漆黑的胸膛也在喝着血。
血被渐渐喝干,禹桑露出了头,也路出了肩,那岛也路出海面,只是那天空的缝隙久久不合。
禹桑看向天,看向那缝隙,突然间,一只手从那缝隙中伸了进来,那是一只璀璨的手,散发着炙热的白光,似朝阳,似天光,纤细温和,是一女子的手,强行进入了这个世界。
禹桑在害怕,在愤怒,焦躁,惊恐,他闭上了眼,这是他的世界,他唯一的世界。
腥红的海水幻化出一只只大手,那是一只只和禹桑一模一样的手,无数的腥红的手掌抓住了那女子的手,想将那只手,推出这个世界。
只是禹桑无论如何用力,怎推也推不动,璀璨的手掌穿过一道道血手,最终抓住了禹桑。
禹桑能感受到,那光很温暖,很柔和,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
天空的雨水停住了,只是那腥红的天空又多了一丝裂纹,又是一只手掌,那是一个男子的手掌,一样的璀璨,一样的光芒,那男子的手掌包裹在女子的手掌之上。
天在崩碎,海面在颤抖,天空不断的龟裂来开,从那天空的缝隙中伸出了无数的手掌,有苍老的,有稚嫩的,有妇人的.......
那一张张的手掌一层层的包裹主了禹桑,璀璨的光,温和的光,那是爱,他父母的爱,老巫医的爱,寨中所有人对他的爱,光太璀璨,照耀整个世界,血红的海水渐渐的退去,显露出碧波的海洋。
天,那是青色的天,万里无云,一道朝阳从远处升起,温暖,柔和,禹桑睁开空洞的眼,光很刺眼,深深刺入了空洞的双眼,那双眼的深处有一个少年,蜷缩在黑暗中,紧闭着眼,那是禹桑。
无数的光钻入了空洞的眼,照耀在那蜷缩的身躯之上,少年捂住了眼,不愿去看,只是有一个女子,身着一身白衣,抱住了蜷缩的禹桑。
“世间中有些事需要去面对,你逃避不掉,也躲避不掉,所以你只能睁开你的眼,去看这个世界。”
女子的声音很温暖,很柔和,很好听,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禹桑站了起来,追逐着声音的方向在奔跑,那是光的方向,那是朝阳升起的方向,禹桑跑出了那空洞的眼,只是禹桑闭着眼,看不见那光,也见不到朝阳,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
那空洞的身躯仿佛在愤怒的挣扎,海水的深处一只只血红的手掌伸出水面,拉开一张又一张包裹的手掌。
禹桑再跑,追逐那个女子,也在追逐着光,他似乎撞到了什么,禹桑被一把抱住,那是那女子的胸膛,温暖,柔和,如同朝阳。
“禹桑,禹桑,你可愿意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的眼。”
那女子的眼,瑰丽灿烂,那瞳孔之中仿佛映照着一个世界,一个美丽的世界,树高耸入云,海碧波荡漾,无数的生灵生活在陆地上,没有争斗,没有杀戮,那是一个何等美丽的世界。
空洞的身躯,奋力的挣扎,他想抓回禹桑,海水在沸腾,那是一个血红的巨人,一个没有心,也没有眼的巨人,巨人探出水面,身于天地齐高。
突然间,巨人伸出那巨大的手掌横跨万里的海洋,一把抓向的禹桑,只是禹桑抬头看向了那女子,此刻禹桑依然不愿睁眼。
由不得她有一丝犹豫,一把抓取禹桑,飞向了朝阳,飞向了那光,强行带出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