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摩我们三个在这里的原因,我突然不明白怎么走到这里的。我们旷课、迟到、打架甚至整天提醒吊胆,就为那个叫贝乐乐的胖子当上银灰扛把子。我从没想过,在座位后面的谋划,会真正实施。到时候呢?又能怎么着?我又想,我自己还行,不亏。我至少揍了不少人,我变得更加有面子,我现在敢敞着上衣,边走路边唱歌,看你不爽,看他不爽了。我甚至报复了情敌,我还不用去那条巷子的深处,找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孩。我觉得我时时刻刻都能够戏弄她。王朝阳呢?他又得到什么?他那块骨头,幸许到今天还没养好,动不动一疼就得捂着。他背了处分,冒着被赶出家门,留宿街头的风险。莫非搞定于春夏的恩情?那于春夏,要不是王朝阳的神力,说不定谁搞谁,还难说呢。我看着正在听龅牙吹牛的王朝阳,替他不值。
一辆小车溅着水驶来,无聊地吹着喇叭。我忽然闻到火药的味道,不是火药,是香火?我分不清。也许是那台老发动机开久了,传出味来,或是天气里应有的什么气味,反正充斥在在小面馆周围不离鼻息的地方。我于是呆呆地望着路面上的雨,想起过年的才能闻见的火药与香火。想起大年三十,我在黑夜中穿着新衣。大雪天、大年初二的早晨,来我家的龅牙、王朝阳、王正宇、卢俊们,都笑着。
“砰”巨大的声音响在耳边,装醒了都在分神的我们。四辆?还是五辆汽车就停在我们不远处。一辆朝向我们,直冲着我们身体撞过来的,卡在了不成规则的石阶上,发出这个巨大的撞击声音。车没熄火,车门就两面打开,五六个人冲过来。
“跑!”龅牙好大一声喊。
“小混蛋,别跑,吗的。草。”他们非常快,声音已经听得很清楚。十几只脚步声,噼啪作响。王朝阳急了,下意识扔出手里一只塑料凳,什么也没砸中。我拔腿就跑,一个重物拍中我的后脑勺,整个大脑快速的一阵波动。我不管,我没看,也没停下,捂了一捂,放开手一直跑,我胆小,我怕啊,就如下一秒就会被死神拖入地狱、拖进油锅一般。
那条短路,变得漫长,沉重。我如同翻过了无数山坡,才让贝乐乐听见我的惨叫,这时我才敢回头。龅牙被什么砸着,正捂着脑袋。几个跑的快已经能踢到他的屁股,幸好他没停下,一直跑,迈开螺旋腿,张开嘴,露出龅牙。我心想,加油,如同学校里甩开王正宇一样,甩开他们,甩开他们啊。王朝阳回头,见势不妙,帮龅牙绊倒一个差点揪住他衣领的光头男,自己被两人缠住,一阵对,却并不落下风。龅牙摆脱了困境,这才睁大眼看清了我们,我们显然做好准备,一个个拿起石头、树枝,冲上了前去。
“兄弟们上啊,草,都别怕。”大虫叫着,大家齐声回应,大军开动势如破竹。我却感到头晕,越来越晕。“哎哟喂,谭毅,你脑袋上全是血。”龅牙揉着身子,却睁大眼睛看着我的后脑。我心想完了,摸了摸,湿透了手指,在看看四周,多是血迹,即刻蹲下等着即将到来的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