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彭晓珍看到王振喜两眼通红,似乎在向外喷火,好吓人呐。血压高的人,最忌情绪激动,尽管她自己也巴不得立即就去找麻子肉老板讨回公道,以泄心头之愤,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说家有贤妻,夫不遭祸事,几十年来,他和王振喜就是这样软硬搭配,相互搀扶着避开祸事风险,平平安安度过了大半生蹉跎岁月。
彭晓珍深知王振喜嫉恶如仇宁折不弯的性格,此时必须先设法“灭火”。她抬头看看钟,故意“惊叫”一声:哎呀,快十点了,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王振喜也熟知彭晓珍“东南向”的脾气,越是跟她反拧越是发毛,对待犟驴,只有顺着驴毛抹,毛驴儿才不会尥蹄子。冲动是魔鬼,犟驴已经恼羞成怒了,自己再跟着……岂不是火上浇油么?既然她不想今天去,他也强压怒火就坡下驴:唔,也好,明天一早,我跟你同去,狗日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肉案子在那儿摆着。
彭晓珍见王振喜跟着自己转了风向心才稍安,想起这场风波源自自己,不由得自责:都怪我不小心。
王振喜:哎呀,别往心里去了,不就是伍拾块钱吗?多大的事呀。
彭晓珍没好声气:去去,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仿王]“不就是伍拾块钱吗?”嘁,床单当毛巾,你倒是大方。
幽默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幽默是人与人之间的粘合剂,幽默是处理尴尬事务的柔和剂,幽默是化解烦恼忧郁的兴奋剂。王振喜是幽默的操盘大师,此时有了用武之地啦,他嘿嘿一笑说:癞蛤蟆打哈欠,满嘴的腥臊气;王八蛋打哈欠呢,一口的土鳖﹙憋﹚气,要我说呢,你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堤内损失堤外补,下午先焚香后上场,请“干妈”帮忙,来个杠开全风向,糊啦!其他三人相继朝贡,你呢,收之无愧却之不恭,数钱数得手发麻。
彭晓珍被逗乐了:王八蛋怎么想到这些胡话?三十块钱一场麻将,还数钱数得手发麻?
王振喜:好了好了,别赌气了,王八蛋不是劝你吗?来来,赶紧做中饭,修好“五脏庙”,肚子里造反啦。
二人修好“五脏庙”,彭晓珍照例上了麻将桌,不过并没有先焚香后上场,公平竞争嘛,“干妈”也没有徇私帮忙,杠开全风向?想得美!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王振喜和彭晓珍就去菜场找卖肉的算账,哪曾想,半路杀出程咬金,打乱了原先计划,阴差阳错,引发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怎么回事?前面提到郭芳中风,在家人的精心护理下,病愈出院,回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治疗,身体反倒比以前好了。汤志刚怕她寂寞,便买了一台电脑给她上网娱乐。汤志刚用他在老年大学学到的电脑知识教她,人说名师出高徒,可惜汤志刚不是名师,他本来就是三脚猫,只学了点皮毛,便腰里挟只死老鼠,假充打猎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却想去使人明白,跟补锅匠学烹饪,行么?
郭芳呢,常常拿《水浒传》上小旋风柴进武功一般,缘于跟着三脚猫师傅洪教头的故事调侃汤志刚,好在她心灵手巧,又有一定文化底蕴,悟性好,自己琢磨琢磨摆弄摆弄,倒也初步上路。昨夜里上网时,也许是操作失误,电脑竟出了故障,三脚猫师傅帮着倒腾来倒腾去,越帮越忙,越急越乱,竟造成了死机。
二人没辙了,汤志刚想起尊敬的大哥那句口头禅“有事你说话”,第一时间就要拨打王振喜的手机,郭芳说:你这么晚给大哥打电话,还让不让人休息?
汤志刚呵呵一笑说:我大哥是什么人?及时雨呀,小弟有难处,他能睡得着么?他答应过“有事你说话”。
郭芳调侃:人家是客气话,你是老实人遇客气人,把人家的客气话当老实话了。怪只怪你在老年大学没认真听课,只能算半瓶醋。
汤志刚尴尬地摸摸头,讪讪地说:我,我不是上了年岁了?
郭芳反诘:嘁,老年大学,老年大学,去的不都是老年人吗?这样,明天一早买了菜,就到大哥门上去,当面请他出山。
“领导”发话了,汤志刚能不听?只得附和:对对,堵住出洞虎。
当夜无话,第二天,汤志刚和郭芳早早地买好菜正往王振喜家而去,远远地看见了王振喜和彭晓珍往菜场而来。
郭芳:老汤,那不是大哥、大嫂子吗?
汤志刚:嗨,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在念叨曹操,曹操就到。
汤志刚兴奋地大喊:大哥、大嫂,早哇!
王振喜笑骂:夯货,娶了媳妇的人了,你还小哇?大老远的就咋呼,也不怕人家笑话。
郭芳笑吟吟地与大哥、大嫂打招呼,彭晓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郭芳,点点头笑道:唔,气色蛮好,身体恢复得不错。老汤对你还好吗?
郭芳羞红了脸嗔:大嫂……问得我怪不好意思。
王振喜:问什么呢?我都听见了,我们老兄弟几个,都是和尚投胎,前世没娶过老婆,今生今世,还不把老婆当成宝贝儿,捧在怀里亲不够呀!
郭芳、汤志刚二人只是笑,脸上写满了幸福。
彭晓珍瞪眼:王振喜,说话注意场合。
郭芳:大哥,遇到你正好,省得再打电话了。
王振喜一头雾水,汤志刚赶紧接上话茬:我们本来想去堵出洞虎,哪晓得老虎早就出洞了。
王振喜:狗日的胡子汤,什么老虎狮子的?有屁就放。
汤志刚:我有事找你……嗨嗨,帮帮忙。
王振喜:嗐,爽快点,怎么像老母猪尿尿,滴滴答答的?
彭晓珍:嗳,说话文明点好不好?这里是公共场合。
郭芳只是吃吃地笑,汤志刚“谄媚”地笑着说:哪个不晓得大哥爽呀,咱俩谁跟谁呀?嗨嗨,丢掉拐杖作揖,老兄老弟了。
王振喜笑骂:别他妈孔夫子的×子,文绉绉﹙皱皱﹚了,说吧,什么事?
汤志刚:我家那台电脑出了故障,死机啦,请你现在打起背包就出发,开往沙家浜。
王振喜:胡传葵抓壮丁哪?拖起来就跑?没那么容易,朕现在没空。
汤志刚: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我的老果果(哥哥)哎!
王振喜:叫祖宗都没用。
汤志刚涎着脸:大哥,你对小弟的事特别上心,你说过“有事你说话”。尊敬的大哥一向以诚信为本,说话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