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汤诚被老爸追问,还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说实话吧,怕老人家担心,从早上起直到现在,老爸受的惊吓还小吗?若是编造谎言呢,可又没有这个天分,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有的人说谎从不脸红,可汤诚不行,哪怕想说一句言不由衷的话,都是面红耳赤,吞吞吐吐,未曾开口脸先红,似乎早就被对方识破逮个正着。幸亏沈馨及时出现,否则……
汤诚的秘密能保住么?他随着沈馨回到病房,发现老爸狐疑的目光老是追逐着他,越是心里忐忑,动作越是走样。一阵风将病房里的窗帘高高刮起,沈馨忙着替郭芳掖被角,汤诚快步过去关窗子,腿上有伤,快得起来么?走起来当然一瘸一拐。郭芳看见忙问缘由,汤诚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句搪塞过去。可是窗帘竟神使鬼差般掉了下来,汤诚赶紧攀上凳子挂窗帘,不料忙中出错,凳子未摆稳,一只脚刚攀上去,哗啦一声,凳子翻倒,偏偏砸在伤腿上,刚瘀结的伤疤破裂,鲜血渗了出来钻心的疼噢。
汤诚再怎样咬紧牙关也无济于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陡变,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汤志刚、郭芳呀一声惊叫,沈馨赶紧连拉带搀,将汤诚扶到床沿坐下。哪晓得汤诚裤腿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汤诚再也瞒不住了,便说出了实情……去缴费的时候,心中着急,没注意对面冲来一辆手推车,推车的人不住地吆喝让开让开,众人纷纷避让,汤诚避让不及,嘭一下被撞个正着,立即跌倒在地。推车的人连声说对不起,老妈等着做手术,着了忙,汤诚摆摆手,推车的人迅速离去。汤诚挽起裤腿一看,哎呀,伤口正往外冒血,一个小护士上前,给伤口止了血,,将汤诚扶了起来……
郭芳听完,心疼地说:诚儿呀,苦了你啦,伤在你腿上,疼在妈心里哟。
看似母子俩极平常的话,却蕴涵了多少人间亲情,汤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妈这句话,觉得腿也不疼了,他喊了声妈!再也说不出话。
韩芬进来察看郭芳输液情况,看到汤诚腿上的伤口还在淌血,赶紧采取措施,将伤口重新包扎好。韩芬问清情况后,对汤诚投过去崇敬的一瞥,为刚才对汤诚的误会深感内疚。
汤志刚听汤诚说出事实真相,眉头紧锁,责怪汤诚怎么不早说?
沈馨解释,他不让说,怕你们着急。他本来要背妈去做ct ,只是伤腿不做主,不能背,是我让章程背的,说不准他们对我还有看法。
无情未必真君子,怜子如何不丈夫?父子心连心啊,汤志刚此时恍然大悟,心里五味杂陈,上前轻抚汤诚,口中喃喃:怪不得,刚才没有背你妈,我还以为你装佯,连带着怨恨沈馨……咳,爸错怪你们了。还有章程、章序……
郭芳凝神:嗯?他们怎么了?
汤志刚:他们……咳。
汤诚大度地一笑:说什么呢,爸,不都是为的妈?
韩芬处理好郭芳输液事宜,感叹道:一母生九等儿,这话不假,人跟人不一样,此儿跟彼儿也不一样哩。
汤诚微微一笑:韩医师,谢谢你的表扬,其实我做得并不够,要说我那两个弟妹,表现也不差哩,背着妈上楼下楼做检查,还主动要求今夜来照应妈。
韩芬:伟人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看呢,对你妈真孝顺还是做表面文章,用我们的行话说,还得继续观察呢。
郭芳拉住韩芬的手,轻声问:韩医师,你跟我说实话,我这病能不能治好?
韩芬嘻嘻一笑:大妈看你说的,现在医学这样发达,你不过是轻度中风,只要心情好配合治疗,肯定能治好。
汤志刚也笑了,告诉韩芬说,她刚才还嚷着要出院回家,医生治病治不了命,该死还得死,不用在这里扔钱了。还说现在病不起,医院里乱收费,乱检查,过度治疗,乱收红包。
韩芬嗤地一笑:大妈,你信吗?
郭芳也笑了:我是听人说的。
汤诚:谣言止于智者,妈,别听人家瞎叨叨,何医师说今天给你做的各项检查,都是确诊必须做的,医生对病人负责,一切都要有科学依据。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给何医师送红包了,请他对你多多关照,你猜何医师怎么说?
郭芳:啊,你瞒着我给医师送红包了?这钱花得冤不冤哪?
汤诚笑笑:妈,你别急。何医师说,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过去确实有过度治疗乱收红包的现象,现在经过教育整顿,这股不正之风已经刹住了。这红包我收下了,就违反纪律了,你不会让我犯错误吧?
郭芳松了一口气:噢,不收就好。
韩芬:大妈请放心,不收红包照样对你负责,我们得凭良心做事,要不人家怎么称我们是白衣天使呢。
郭芳长吁一口气:嗯,这我就放心了。
汤诚让沈馨拢菜场买两条活鱼为妈熬点汤,特别关照熬浓点,口味淡点。沈馨走到门口又被喊了回来,汤诚再叮嘱了句,香菜开胃,搁上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汤志刚匆匆忙忙来到病房。章程忙活了一夜,一脸倦容,见汤志刚欲开口说话,赶紧摇摇手。
章程将汤志刚拉到门外,轻声问:汤叔,这么早就来了?
汤志刚也是一脸倦容,才过了一夜,却苍老了许多,止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唉,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老是牵挂在这里。你妈睡着了?
章程看着汤志刚苍老的面容,心里多了一份感动:妈刚睡着,汤叔对我妈够意思。
汤志刚轻声问:你妈昨夜还好吗?
章程叹口气:唉,折腾了一夜,一会儿要坐,一会儿要躺,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小便的,我一宿没合眼,天亮了,她倒睡着了。
汤志刚心里也多了一份感动,昨天憋在肚子里的气也消了,真诚地说:章程,苦了你啦。病人心事多,没来由的气多,服侍病人要多点耐心。你现在回家,还可以睡会儿,自己身体也要紧,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子长着呢。
章程:谢汤叔关心,你年岁大了,也要多保重。章序一会给妈送早饭,你们就不要操心了。那,我走啦。
汤志刚:噢,汤诚说了,中午晚上沈馨负责送饭,今天夜里他来值班,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章程回头看了看妈,眼里多了一分不舍,转身离去,刚走到医院门口遇见章序。
章序开口便问:哥,妈妈昨夜还好吗?
章程皱眉:折腾了一夜,把我累得够呛。
章序:想想妈这一生也不容易,尽尽孝道吧。
章程点点头:可不是么,她再有错,毕竟是自己亲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