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天仙配》里董永与七仙女路遇那段，二人互诉身世，还真是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煞人哩。同是天涯沦落人，患难之中相互劝慰，同病相怜，由怜生爱，最终夫妻双双把家还。读者诸位，在下说这这段剧情，好有一比呐。
汤志刚向郭芳吐露真情，一句“我老伴去世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种实打实的贴心窝的话，好久没听到了”确实令人心酸。郭芳也直言相告自己的不幸遭遇，说着说着，往昔的辛酸、委屈涌上心头，不禁哽咽，汤志刚抽了两张餐巾纸递过去，郭芳默默接过，擦了擦泪，眼中掠过一丝柔情。
汤志刚深有同感：可不是么，我大嫂经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别伤心，喝口咖啡慢慢说，我听着呢，话是开心钥匙，说出来心里就顺畅了。
一丝暖意掠过郭芳的心间，她深情地瞥了汤志刚一眼，眼光里柔情似水。幽幽的一句话“你倒会体贴人”，饱含了长久抑郁向往被体贴呵护的心意。
汤志刚平平常常的一段话，却让郭芳如沐春风，心中那个得意哟，竟然灵光一现说：人之初性本善，没有同情心的人还能算人么？
郭芳赞许“说得好，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人。”说完，盯着汤志刚又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善良的人必定得到好报，心想事成。”
郭芳用眼角的余光偷窥汤志刚，期盼汤志刚的回应，此时汤志刚又犯浑了，其实他不懂女人的心哩，哪能读懂郭芳的言外之意？若是顺竿子往上爬，涎着脸追问一句“我心里想什么你还不了解？咱们这事成不成呢？”没准郭芳会似娇似羞地点点头。得，短平快，成了！
汤志刚只顾着显摆：郭芳，要说善良，我大哥大嫂最善良，我是跟大哥大嫂学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郭芳见汤志刚对她的暗示毫无知觉，大失所望，眼光黯淡下来，低下头摆弄衣角，心里还嗔骂一句“这人没心没肺，粗犷得可以，木得可爱。”
汤志刚正想往下说，见郭芳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低了头沉思，心里又犯嘀咕了，我说的话不中听？喔，她是又想起自己的不幸遭遇了，得让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汤志刚让服务员小王送来一杯热咔啡，小王将郭芳喝剩下的半杯咔啡放在托盘里准备带走，郭芳不让，想端起来喝掉，汤志刚夺过，仍然放到托盘里，挥挥手，小王抿嘴一笑离去。
郭芳嘀咕：这么好的咔啡，倒了可惜，得花不少钱呢。
汤志刚“责怪”：再好的咔啡冷了也不能喝呀，身体要紧还是钱要紧？
郭芳实话实说：这么多年喝惯了冷粥冷汤，喝点冷咔啡算什么？
汤志刚不容置疑：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往后，不准再喝冷的东西，身体垮了，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从今往后，不准再喝冷的东西”，这句话多霸道！可是郭芳听来多么欣慰！这个男人的霸道蕴涵了对自己深沉的关爱，她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善意的霸道。同样是霸道，章龙元的霸道核心是钱，是赌资，是自私，是冷酷，是暴力，妻子儿女算什么？草芥不如！两种霸道相比，孰优孰劣？泾渭分明。
“身体要紧还是钱要紧？”，这句话让郭芳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一股暖流涌过心头。
在汤志刚的一再催促下，郭芳几乎是噙着眼泪喝下半杯热烫烫的咔啡，这咔啡特香、特甜，浓浓的咔啡浓浓的情啊。
人都说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张飞绣没绣花无从考证，汤志刚粗中有细却是实实在在。他看到郭芳低下头偷偷用纸巾擦眼睛，晓得她心中还有不少的委屈，便鼓励她统统说出来。
面对善良温厚值得信赖的汤志刚，郭芳索性一吐为快：唉，我当初是箩里挑瓜，挑得眼睛发了花，嫁了个鬼。这么多年，我一忍再忍，想想都走到火葬场隔壁了，将就着过吧，哪料想，他，他……
郭芳话未说完，脸已经红了，低下头抚弄衣角。
汤志刚：他怎么了？
郭芳抬起头，恨恨地说：他说要抓住青春的尾巴……
汤志刚：抓，抓青春尾巴？
郭芳恼了：你这人太老实本分，连这都不懂。就是，就是那个……
汤志刚恍然大悟：喔，明白了，明白了，就是**呀。
郭芳：哎呀，说这么难听。起初别人告诉我我还不信，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我强压怒火，反复劝诫无效，就跟他摊牌，哪晓得春风不入驴耳，他不思悔改，最终染上了脏病。
汤志刚：太不象话！
汤志刚怒了，一拍桌子，不慎碰倒了杯子，赶紧一边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擦，一边打招呼：噢，对不起，我一激动，就……
郭芳：任谁听到这种肮脏事都会吐唾沫，太下作了，我都没脸见人，也没敢告诉子女。
汤志刚：禽兽不如！
郭芳：你小点声。我跟他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提出离婚，拖了好几年，说了七箩八笆斗的废话，才离成了。
汤志刚：哦？两个人过不到一起，法律允许离婚么。
郭芳：法律是一码事，世俗观念又是一码事。那一段时光，有些人看见我，就象看见外星人，我背后总有人叽叽嚓嚓，指指戳戳，最可气的，我那宝贝儿子说，“爸妈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凑合着过吧，还闹着离婚结婚的，算哪门子事呢？这是合法不合理！”
汤志刚：放屁！
周围的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郭芳：轻点声，注意场合。索性告诉你吧，就在我来赴约前，我那宝贝儿子还劝我跟他爸复婚，我能答应么？
汤志刚：这样的儿子至少是个糊涂虫，是非不分和稀泥，说重点是自私自利，是妈妈的晚年幸福要紧还是自己的面子要紧？你要是心一软答应复婚，用过去时尚的话说就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永无直头之日，你就过一辈子憋屈日子吧。我这样说是不是有挑拨离间之嫌？
郭芳：大实话，不转弯抹角，实话实说，你是个实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