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王振喜起身敬烟,罗婉拒。罗之文拿起烟合看了看:哟,振喜,你抽上大中华了?
王振喜:平时就抽十块一包的红松林,退休工人嘛,比不上那些……嘿嘿,今天是特地拿出来招待你的。
罗之文:用不着,别把我当贵客,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休教师而已。把烟拿起来,留着出去办事用。我也劝你,吸烟有害健康,损人不利已,尽量少吸为好。
王振喜:是。罗老师,周敬常来看望你吗?
罗之文:我刚退下来的时候,逢年过节,夫妻二人同来,我坚决不肯他们带东西来,那就有点施恩图报的意味了,淡淡常相识嘛……唉,淡了好长时间没来了。
彭晓珍看着罗之文饱经沧桑的脸上一副失落感,斑白的长寿眉在微微颤动,赶紧安慰:罗老师不要介意,他们兴许是工作忙?
罗之文:不过,他们夫妻俩都说过,罗老师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情,学生终生难忘,日后必当涌泉相报。恩师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振喜:啧啧,够意思!
罗之文呷一口茶,挠挠后脑勺,微微一笑,说:我一个退休教师,知足常乐,与世无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去麻烦人家?我跟周敬是君子之交,当初素不相识,只是出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想法,才着意接纳和培养,并不曾想过施恩图报。施恩而不图报,上善也,当然,我对他也谈不上恩不恩的。
王振喜:罗老师为人师表,值得敬仰。
罗之文:你过奖了,我们这一代教书匠,都推崇严以律己,身教重于言教……咳,只顾说话,倒把正经事忘了,恬恬不是要SH川实验初中”吗?我来帮你说个情,看能不能照顾免择校费入学?
一家人兴奋得满脸放光,恬恬更是欢呼雀跃。彭晓珍不无忧虑地说:这固然好,只是……周校长好久没有跟罗老师联系了,恐怕……
罗之文胸有成竹:你过虑了,这些年,我罗之文从来没有向周敬开过口,况且,为孩子上学,又不是其它事,扯不上党纪国法,也不需要他去赴汤蹈火,有何难哉?
王振喜:罗老师,时下的社会风气你也是知道的,要不要……
罗之文:你是说钱到公事了?先给他意思意思?
王振喜:嘿嘿,潜规则嘛,酒杯一端,政策放宽……
罗之文:不用不用,我相信周敬不是这样的人。
王振喜:人是会变的,这些年社会风气就对他没一点影响?
罗之文:出污泥而不染方为正人君子。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这就打电话。
王义:罗老师,你可有周校长的电话号码?
罗之文:有!去年海川初中校庆,承蒙学校上上下下还记得我这老朽,把我请去了。那天,周敬给了我一张名片,那上面有他新的家庭住址、办公室电话号码、宅电、手机号码,还有伊妹儿qq什么的,齐了,我一直压在台玻下面……王义,你到我家里,替我拿来。
王义答应一声急忙出去。
李凤:恬恬,快谢谢罗爷爷。
恬恬:谢谢罗爷爷!
罗之文呵呵一笑:海川实验初中集中了全市优秀教育资源,跟名牌师范大学挂勾,教学质量是顶呱呱的,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不然就跟不上了。
恬恬懂事地点点头。王义拿来了名片:罗老师,是这个吗?
罗之文接过名片,认真看了看:唔,正是。
罗之文拿起电话拨号,电脑语音:主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罗之文摇摇头,再看了看名片,重新拨号,电话接通……喂,是周校长家吗?
陈滢:老周不在家,请问,你是谁?
罗之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陈滢吧?呵呵,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陈滢:唔……喔,听出来了,你是罗主任,老前辈!你好哇。
罗之文:你好,你好。
陈滢:你找周敬吧?我来喊他……周敬,接电话!
周敬:哪个的电话?
陈滢:罗老师的。
罗之文忍不住又笑了:你刚才不是说他不在家吗?
陈滢:嘻嘻,没办法呀,这几天他关了手机也没用,人家都找上门了,我是他的第一道屏障。
周敬:喂,罗主任,哎呀,老前辈!最近可好哇?
罗之文:我很好……嗯,有一件事……拜托你。
周敬:老前辈,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罗之文笑了:没那么严重,用不着赴汤蹈火,嗯,我邻居王师傅的孙女,品学兼优,想SH川实验初中”,你能不能……照顾一下?
周敬:噢……这个嘛,老前辈,您是知道的,上面有规定。
罗之文不高兴:有难处?
周敬:喔,不不不,不过,这事儿呢,得集体研究,我一人说了不算……嗯,这个口子一开,恐怕……
罗之文生气:那就算了。
周敬:喔,老前辈,您别生气,呃,要不这样,我尽量争取,过两天给您答复……唉,身不由己呀。
罗之文无奈:那,好吧。
周敬:喂,喂……
罗之文有气无力地搁下电话。
王振喜歉疚:罗老师,让你为难了。
罗之文神色黯然,苦笑着摇摇头:他说要集体研究,过两天答复,只能如此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过了午时卖不了雄黄啦……别人求我三春雨,我求别人六月霜哪!此一时,彼一时哟……
罗之文边叹息边往外走,王振喜一家人起身相送,王义搀扶罗上楼。王义见罗脚下一绊:哟,罗老师,慢点。
罗之文:唉,气的,脚下打飘。
王义:罗老师,别生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可能周校确有难处,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罗之文不停念叨:染了霜的桑叶,没人采(睬)了……
屋里,几个大人面面相觑,一脸沮丧,恬恬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李凤:罗老师刚才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气得不轻,妈,你注意到没有,罗老师握电话的手都抖动,可能周校还说了什么绝情的话。
王振喜:时下求人难,没有利益链条办不成事,我看这事情是胡子上荡秋千,悬呐。
彭晓珍:周校不是说尽量争取,研究研究,过两天答复吗?
王振喜不屑:哼,那是时下官场上的应酬话,嘿嘿,尽量争取,研究研究,过两天答复……
王振喜恨恨地一挥手:都是他妈的官话、套话,涮人的!你倒把棒槌当做针(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