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你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读懂一个人，却会在一个眼神里突然间明白所有。
傅倾城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门口朝自己投来求助而绝望的眼神的那个她。
虽然那个时候她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受害者，反而还双手狠狠掐着傅江北的脖子，可是傅倾城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那个眼神给蛊惑了一般，几近震惊地冲到几个保镖里，硬生生将她从里面抢了出来。
在傅江北的辉煌人生里，何曾有过这种被一个柔弱女人掐在手掌心的经验，眼看着傅倾城拉开林絮儿，他气得差点暴走：“傅倾城！你看看这个疯女人！她刚刚是要杀了我啊！！你居然还敢护着她？！你反了是吧！”
李婶和金助理早就目瞪口呆，看到傅倾城冲进来，这才稍稍回过神，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已经晕过去的林絮儿，准备扶到楼上去休息。
傅江北冷笑一声，爆喝：“谁敢带她走试试看！？”
李婶在傅家待了这么多年，饶是少爷被刺那时候，她都没有见到傅江北这副盛怒的模样，顿时就吓得不敢动弹了。
傅倾城看了一眼客厅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淡淡地从李婶手里抱过林絮儿，一语不发地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傅江北狠声喊住他：“我早就告诉过你，这女人就是个祸水！你当年留下她，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你忘了吗？！”
傅倾城停下脚步，在门口站定，淡淡地问：“你要一直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自欺欺人？！”傅江北一怔，复又皱眉：“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这个女人一手策划的，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吗？她真的会傻到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给搭进去吗？”傅倾城语气里有一丝凄凉：“如果不是你非要把林家亦软禁在医院，他又怎么会哮喘病发而去世？如果不是你反对我和絮儿在一起，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就的！”
“你！”傅江北气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那个什么弟弟，我只是想让他获得更好的治疗而已，哪里是什么软禁！？”
“够了。”傅倾城听这些解释已经听了三年，知道依自己父亲的性格，估计就算是到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他迈开脚往外走去，声音冷冽：“你就抱着你可笑的问心无愧继续生活下去吧。”
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目送着傅倾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傅倾城将她抱到了书房的卧室里，也并没有找医生，只是一直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满墙林絮儿的照片笑容如海，仿佛无声的嘲讽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终于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映入眼帘洛千歌的是一个如同雕塑般的身影，傅倾城安静地坐在床边，眼神仿佛被凝固了似的，半垂着盯着某个具象的焦点。
就算他站在喧闹的人群里，就算他穿行在人流之中，也无法掩盖住那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吧——很多时候，洛千歌都会这样想。
明明她就坐在他的身边，明明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可是，感觉却总是如此遥远。
洛千歌觉得有些可笑：是啊，她和傅倾城，注定是要越来越远了，无论是因为林絮儿，还是因为自己。
“傅倾城。”她就那样像是毫无生机般地躺着，近乎无声地叫他。
“嗯？”他终于回过神，急忙转过身来看他，浅成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浓重的担忧：“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洛千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傅倾城，你能跟我解释一下报道上照片的事情吗？”
傅倾城微微一怔，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犹豫，半晌，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要相信我，我跟洛千歌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洛千歌看着他笑了一下：“是吗，那我换个方法问你？那张照片是真的吗？”
“…是。但是…”
“这就可以了。”她轻轻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我恨你，傅倾城。”
其实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傅倾城也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的，可是刀刃依旧是刀刃，即使你想象过一万遍，你也永远无法知道，当它真正砍到你身上的时候，会有多疼。
傅倾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全身都好像在颤抖着，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来。
他蓦地站起来，身体僵硬地朝着外面走去。
“傅倾城，”洛千歌在身后喊住他，声音里含着决断：“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永远地离开你！”
当初洛千歌以为那个人是凌子潇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是一件多么心痛的事情啊，如果有一天她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永远也无法再翻身来！可是看到傅倾城的那一秒时，她却忽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她可以坦白地承认，她对凌子潇的爱，远远抵不上傅倾城对林絮儿的千分之一。
所以她也该知道，她给傅倾城带来的痛，必定是自己的千倍。
房间里一片静谧，许久，傅倾城才涩声问：“没有别的选择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不再习惯叫她的名字了，洛千歌忽然间觉得莫名的陌生，她点头，决绝道：“我要离开你，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傅倾城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他说：“那么你走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
说着，他抬眸环顾了一眼整个卧室贴满的林絮儿的照片，缓缓道：“和我一起，把这些有关于你的回忆都烧掉。”
洛千歌心底一震，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就当做是你放我走的条件，我答应你。”
傅倾城微微点了点头，半晌，他垂眸，沉默地转身走出了房间，书房的圆顶折射出一片灿烂的夕阳，洛千歌望着他在夕阳光影中消失的身影，忽然间觉得茫然——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傅家了。
可是到了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沈渊陌已经在某栋大厦楼下的车里待了一个半小时了。
两个小时前，凌子潇来他的办公室交代事宜，将手机随手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沈渊陌可以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看到白蕊儿给凌子潇发的那条短信的。
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就印在脑海里了。
“记得老地方见，不见不散。”——这样的短信，怎么也无法让人过目就忘吧。
他知道凌子潇接下来的行程是要去参加项目合同会谈，于是后脚就跟着他出了门，一路到了这栋大厦下。
一个半小时候，会议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就在沈渊陌这么想的时候，大门里立刻就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是凌子潇！
沈渊陌立刻缩进车里，眼看着凌子潇倒车出来，悠然地往外开去，他这才发动引擎追了过去。
不过出乎意料地是，凌子潇并没有开车去什么地方，而是一路目的地明确地往金都开去。
沈渊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紧紧地跟着凌子潇的车子往前开，眼看就要到金都大厦楼下了，凌子潇却并没有停下车，而是径直往前开了过去，停在了一旁的一家餐厅旁边。
跟在后面的沈渊陌赶紧停下车，有些惊讶地看着凌子潇走进那家餐厅——这家餐厅…不正是那一次林絮儿带着自己刚好撞见凌子潇和白蕊儿的那家吗？
所以那一次，白蕊儿和林萧根本就不是在谈什么工作，而是像今天一样，约定好见面的！而且凌子潇，甚至还因为这个取消了研讨会！
沈渊陌从车里下来，一边走一边将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凌子潇取消探讨会去见白蕊儿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而在这之后，白蕊儿就在凌子潇的丑闻上做了人证，可很快又翻供，这两件事，必然有种某种联系！
正是下班的时间点，餐厅里几乎人满为患，沈渊陌先在外面找准了凌子潇和白蕊儿的位置，这才从两人的侧面走过去，坐在了他们身侧的座位上。餐厅的隔座之间摆放了不少绿植作为美化，也为沈渊陌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坐在位子上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沈渊陌的存在，所以也并没与太在意谈话的内容。
“照片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来，知道吗？”时间越长，凌子潇对白蕊儿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洛千歌，她现在在许多事情上面，都会显得异常地自傲和固执。
凌子潇叹口气：果然女人都是危险的生物。
白蕊儿笑盈盈地抿了一口酒：“放心吧，我把东西备份了一下放在电脑了，现在除了我们两个，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的。”
沈渊陌微微眯了眯眼睛——照片？什么照片？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这些照片一旦被人发现，并不是照片里的人到么偶，咱们也是要跟着倒霉的。”凌子潇不放心地再次提醒。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白蕊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咱们说出来庆祝成功的，干嘛又提这些事，真扫兴！”
坐在另一边的沈渊陌紧紧皱起了眉，这两个人，私底下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