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虎一进大久的办公室，就把头上的礼帽摘下，立正报告说：“报告大久太君，特务队朱小虎来到，听候吩咐。”
“啊，朱桑，你的请坐。我们是老朋友了，用不着这么客气。你的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很随便的，现在我看你跟黒木君以后，有一点小小的变化了。”大久盯着朱小虎看。
朱小虎黑礼帽、黑背心、黑衣黑裤加一根牛皮带，脚上套一双日本军用高筒皮鞋。
“我还是您中佐的老朋友啊，有什么变化呀？”朱小虎笑着说。
“有、有、有，你们中国人叫‘点头哈腰’，知道什么意思了吗？”大久用手指点着朱小虎说。
朱小虎脸一红，知道大久的意思了，讪讪地说：“人家是我的长官，不象以前在您手下混，您对我们很关照。”
大久点点头说：“连客气话都学会了。黒木君，厉害啊！”
朱小虎知道大久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是对黒木不服气的。忙转移话题说：“中佐，您今天叫我来肯定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在下。”
“是的。台风就要来了，码头上堆积了这么多军用物资运不出去，万一在台风期间出点什么问题，我可就要上军事法庭了。”大久推开窗户，看着码头上不断忙绿着搬运物资的码头工人，不无担忧地说。
“中佐，您是担心运不出去还是别的？”朱小虎试探着问。
“朱桑，你在装糊涂。这么多军事物资堆放在一起，如果有中国军队飞机来轰炸，什么都完了。还有朱县城内那些地下抵抗分子。我不找你来行吗？码头保卫工作可是你们宪兵队和特务队的事。我们海运部只负责物资运输，只要这批军用物资上船出海，就没有我们的事了。但是台风一停，搬运工人就大大的不够。叫你来，就是要你给我想想办法，一定要增加搬运人手，否则会直接影响物资外调，在川岛将军那里不好交代。”大久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朱小虎听明白了。
他挠挠头皮说：“可是大佐，台风过后临时招人可能只有一个办法，但也不一定能招到人。”
“你的办法，就是提高工价，我的明白。所以叫你来就是要你帮我。朱桑，我知道你的肯定有办法。”大久很期待地看着朱小虎的脸。
“中佐的事情我能不帮吗？不过这事恐怕得让黒木大佐知道比较好。”朱小虎小心地建议道。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海运部的招工人，需要他黒木同意？”大久听了朱小虎的话几乎红了眼。
“中佐，您听我说。这码头不是属于宪兵队负责治安的吗？我们临时招工报告一声黒木大佐对中佐您有大大的好处。”朱小虎说。
“什么好处？嗯！”大久不解地问。
“我们这里地下组织活动一直很猖獗，万一招的人里混进了抵抗分子，出了问题那就是黒木大佐的事了，因为他知道了。如果不告诉黒木大佐，那出问题就是中佐您的事了。我是为中佐您着想啊。”朱小虎解释道。
大久听了不语，点点头。
“那中佐我回去就把这事报告给黒木大佐。”
“嗯！”
“那中佐，我先告辞了！”
看着朱小虎退出去的背影，大久心里还是蛮感激朱小虎，他感觉这中国人还是很讲义气。
从码头出来，天色已经不早。朱小虎打发走两个手下后，自己直接回家。因为他怕老娘在家等他吃饭，久了她会牵挂。
朱小虎父亲死得早，从小是他母亲含辛茹苦抚养长大。最近几年因母亲眼睛不好，生活自理有些困难。老娘成天念叨着希望朱小虎早点娶个媳妇，无奈朱小虎还不当一回事。
朱小虎本来想把老娘接到“六合会”里去住，照顾起来也方便，但他母亲以前在街坊邻居口里听说“六合会”是“汉奸会”，死活不肯去会里住。
朱小虎知道那都是严四以前跟着小鬼子作了不少恶，把“六合会”名气搞臭了。朱小虎是个孝子，见母亲态度这样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了。没有什么大事时，晚饭尽量回家陪母亲吃，也经常住在家里陪陪老娘，尽点孝心。
推开家门后，朱小虎叫了声：“娘，我回来了。”
进门后他一呆。他发现家里有三个生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那个坐着的大汉，看上去器宇不凡，显然是个头。
朱小虎习惯地把手伸向自己腰间。
那个坐着的大汉，用自己的眼神看了一下大娘又看了一眼朱小虎，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大娘见小虎回来了，站起来说：“小虎，这三位兄弟说有要紧事找你。这位大兄弟已经陪你娘聊了好一会了。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事。大兄弟，这是我儿子。你们聊吧。”说完，小虎母亲起身走出了堂屋。
“娘，您？”朱小虎明白那大汉的意思，手从自己腰间松开。
他知道在自己家里动起手来不要说老娘在，就是不在，自己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同时自己也搞不清对方什么来路，不好贸然拔枪拼命。
见母亲出门了，小虎一抱拳说：“在下‘六和会’朱小虎，请问三位找我有何见教？”
“朱队长，我是五里乡刘家村的村长刘山。”那个大汉也抱拳说。但他偏偏不提朱小虎在“六合会”的身份，却叫他“队长”。
“五里乡，你们是黑石山的？”朱小虎立刻警觉起来了。
“朱队长，您不用紧张。我们这次来是因为久闻朱队长的大名，特意来求朱队长帮忙，求个活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带了点山货，请朱队长笑纳。”大汉说完指了指堆在一边的一些野兽皮子。
朱小虎看了一眼说：“黑石山现在都是共产党控制着，你们大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找到我这特务队队长家里，就不怕我抓了你们。”
“朱队长，说笑了。我们山里人没饭吃了，才来找您朱队长。再说我们也打听到了，您朱队长不是这样的人。”那个大汉面不改色地说。
“刘山，刘村长。哈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看你们不是来找我要活路的，如果是来要我命的就直说。只要你们不为难我娘，我朱小虎眼睛如果眨一下，就不是人养的。”说完，朱小虎就从腰间掏出枪拍在桌上。
站刘山后面的那两个人见朱小虎掏枪时，就拔枪对准了朱小虎。
刘山笑了笑，对两个手下摇了摇手。那两个人移开了枪口，把枪提在手里。
“哈哈哈，我没想到朱队长有这么爽快。那我也来个爽快的。明人都不做暗事，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黑石山抗日游击队的，和你同姓，说不定我们还是本家，我叫朱老九。”原来这“刘山”是参谋长朱老九。
“我朱小虎虽然帮日本人办事，但和你们游击队没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朱小虎道。
“朱小虎，你错了。你是中国人，帮日本人帮事你就是一个汉奸。你当上这特务队队长后，虽然还没有制造出新的血债，但还是间接地在帮日本人在杀我们自己的同胞，码头上、车站里那些鬼子的军用物资运出去都是干什么用的？都是用来杀我们中国人用的。这一点你不否认吧？本质上，你朱小虎还是一个十足的汉奸！”老九语气严厉地盯着朱小虎说。
“你？”朱小虎被朱老九一番指责脸上的血立刻胀红脸。
老九话锋一转说：“当然，你朱小虎以‘六合会’老大的身份当这特务队队长也有你的难处。你会里这么多手下，如果没有你朱小虎在，我估计又要象以前严四那混蛋一样‘混’。也就这原因，我们地下组织一直没有把你当汉奸除掉。否则，你朱小虎不可能活到今天。即使我们共产党不杀你，中统、军统的人也早就把你杀掉了。”
朱小虎站在那里不语，自己倒了一碗开水，顾自己喝下。老九从他这喝水的动作中判断出朱小虎对自己的话有点服气。
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本帐本，放到桌上推到朱小虎前面说：“你自己看看吧！”
朱小虎拿起那本账本，一看封面就傻了，上面写着：“六合会人员表现登记薄”。翻开硬封面第一页就是严四。然后，后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严四以前做过的一些坏事。而且严四的名字已经被红笔打了一个勾。
朱小虎脸色有些发白了，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