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儿穿行在复杂如迷宫一样的院落内,沿路遇到的人一律陌生,她不住点头回应,看到的莫不是惊恐诧异的表情,两人不一会远远到了牧府的正堂。
牧府的中心是一座古旧石堡,其正中的门楣上一个大大的牧字,疏朗而俊逸。堡外等候的多是年轻人,乱哄哄的,殿内十几人正在开会。暑热逼人,有人已经开始扇起了扇子。
看到陶熊,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陶熊来了,肯定来走后门的。”
“他身边的女的是谁?真漂亮!”
“难道是牧儿,有些像啊!”
年轻人看到牧儿,忽然来了精神,人群立刻如烧开的沸水,热闹起来。
陶熊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在殿外远远的高喊:“宏九,宏九,忙着呢?”
大殿正中坐着一个男子,五十四五的年纪,剑眉方阁,长髯。正是牧府府主,牧宏九,他正在安排牧府参加青熏邑比武的事宜,闻听陶熊的声音皱了皱眉。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足有七十岁的老管家轻声道:“府主,您岳父陶熊来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哼!”牧宏九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继续道:“我们牧府上下如今只剩牧府正堂云青二爷是天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参加这个比武,至少在分类比赛中我们还是有很大希望赢的。再说,就是总决中,天渺库府又如何,都是几个还没出徒的黄嘴鸭子,也未必有什么真本事,所以大家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次青熏比武我们不但要参加,还要给我们牧府增添荣光,我把话放在这,谁要是进了前三名,不光有掌控矿场的权利,在各方面我们都会给予奖励,牧府到今天,已无路可退,不拼搏,不拿出血性,我们牧府就要沦落。”
牧宏九说完,殿宇内一片沉默。
有个五十左右的的笑面中年人站起来,高声道:“大哥,我知道您重振牧府的决心,可是我们牧府的人才毕竟和张府,李府差的太悬殊了,与其这样端着架子,我觉得还不如敞开心胸,我们已经和张府联姻,唯今的出路就是去找张府求他们通融一下!儿女亲家都做了,难不成还不给这点薄面吗?”
“是啊,都到了现在了还摆什么架子呢?,否则比武输了的话,祖上的产业就都要乖乖交出去。我们上次比武失败已经交出六个产业了。”
众人议论纷纷。
牧宏九再也坐不主了,猛的一拍椅子,怒道:“牧老二,你住嘴!这些产业关系一个家族的命运,张府早已经觊觎多年,此次怎么会因为这点关系而通融呢?”
岁数最大的牧总管高声道:“张府老四在张府的地位本就一般,他说的话在张府没什么大分量,我们大小姐嫁过去,本不是为攀龙附凤而去,那完全是两个人情投意合,我们牧府也不能因为要保住家产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否则我们牧府何以在青熏立足,又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牧广秀是牧府三任总管,在牧府论辈分是高于牧宏九的,他德高望重,是牧宏九的得力帮手,他说完,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宏九,宏九!你忙着,我就是来看牧儿的,我领着她去街上逛逛!”陶熊在外听了一阵,然后一边扯着嗓子说着,一边进到了大殿,向各位点头哈腰。
有人立刻扭过头去,有人站起来正色道:“老爷子,牧府正开会呢?您等一会吧!”
“哦,打扰了,打扰了,我就是经过这,顺便打个招呼,你们忙,你们忙!”陶熊点头哈腰说完就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宏九,牧儿回来,是不是还没见过你啊!”
“牧儿回来了吗?”
“不是说伤的很严重吗?”
“那个蛮丫头,不懂好赖,心比天高,命不纸薄,听说这回得罪了金凰的一个大势力,差点连累我们牧府,管她呢?别插嘴。”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似乎都对牧儿有所怨言。
“宏九,你这么忙,我也理解,可是这闺女毕竟是亲生的,再生她的气,也没什么隔夜仇吧!”陶熊半是埋怨,半是端起架子教训道。
牧宏九的脸立刻烧红了,自己的亲女儿受伤这么严重,不管不问也就罢了,伤病回来,连看也不看,确实有些过分了,陶熊当着这么多人面揭穿了他的伪善,他有些下不来台。心中对于陶熊一百个愤恨滚过。
“知道了,再重要的事,有牧府的荣誉和矿产重要吗?抽时间我去看她。”牧宏九敷衍道,总算挽回了些颜面。
“不用,哪用那么麻烦,牧儿,进来给你爹行个礼,我们再去逛街。”陶熊冲着殿外高喊。
牧儿对于牧宏九确实很好奇,画像终归是画像。然而她对于牧宏九又有怨恨,自己受伤失忆,他都不来看看,牧儿心中极不舒服。
正犹豫间,陶熊走出来,伸手把牧儿强拉了进去,牧儿只得跟着走入大殿。
牧儿一走进来立刻一片哗然,大家都惊呆在了原地,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不光是牧儿清丽无双,更是因为牧儿变化之明显。大家只能影影绰绰看出牧儿小时候的影子。
“牧儿,见过父亲,让父亲担心了。”牧儿看了一眼牧宏九,急忙低下头,欠身施礼。
“牧儿!你,······”牧宏九慢慢站起来,看到牧儿的那一刻许久没有说出话来,眼前就是牧儿,然而又似乎不是牧儿,他既熟悉,又陌生。
“哎呀,牧儿都长这么大了,五年没见,都成一朵花了。”牧老三,牧宏天站起来最先说道。
“见过三叔!”牧儿欠身行礼
牧宏天急忙道:“免了免了,哎呀,受伤了就不要来了吗,我正要去看你呢?”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牧儿,你长开了!不过你看这鼻子,和我大哥是一样一样的,就随了我们老牧家的种了。”牧老二牧宏秋说道。
“见过二叔!”牧儿低头,欠身施礼。
“牧儿······好些了吗?”牧宏九终于走过来,仔细的端详着牧儿问道。
“我没事,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忙吧!”牧儿看了一眼牧宏九,再次施礼。
“对对,你们忙,我给牧儿这把剑给换一换,顺便买几身衣服,这孩子连衣服都没有,都怪我这外公。”陶熊磨磨唧唧道。
牧宏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光是他,就是身旁这两个叔叔都挂不住了。
牧宏天走过几步,掏出一大块蓝金,塞到牧儿手上,“你看你这穿的这寒酸的,怎么这么给我们老牧家丢人呢,去随便买,多买几件。”
牧儿急忙推却,牧宏天却板起脸道:“怎么?三叔的钱不是钱啊!说着又塞过一大块蓝金。
牧儿笑了笑,“多谢三叔关爱!。”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和陶熊一起退出。
目送牧儿远去,牧宏九喃喃道:“这孩子变得有点出息,可是这顽劣的本性似乎还是没变啊!”
“大哥,我看这孩子就不错,孩子毕竟是孩子吗?哪能总是一本正经的呢?”
“是啊,是啊!”众人立刻附和道。
牧儿走出很远,心情才平复,他对于这个陌生的父亲满是眷恋又满是愤恨,心里滋味百般说不清,不过看在他是父亲的份上,牧儿最终决定忘记过去的不愉快,为了母亲也要和大家和睦相处。
牧儿正盘算,忽见一个涂抹了厚粉的大白脸女人走了过来,血红的口,血红的指甲,盘的特别复杂的头发。
陶雄远远地就打招呼,“钱夫人,这要出门啊!牧儿快行礼。”
“牧儿?哎呀!哎呀!”中年女子闻听是牧儿,抬起眼,吓得连连后退,她上下打量牧儿许久,捂住胸口没好气道:“你还活着啊,出门不知道得吓我一跳!”
“夫人这是这是怎么说话呢?”陶雄拉下了脸。
“我听人说你在金凰城受伤很重,昏迷不醒,我还以为你死了,哎?你这伤怎么好的这么快!”钱夫人不解道。
“多谢夫人挂念,我活的好好的!”牧儿抑制住厌恶的情绪。
钱夫人一张白脸抽搐了几下,左唇角不觉间拉高了弧度,满脸的鄙夷,她来回踱着步伐,摇着蛇一样的身子,肆意打量着牧儿,不断摇着头,冷嘲热讽道:“这人啊是不能太轻狂,轻狂是要遭报应的!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夫人说的对,这句话我们一起共勉吧!”牧儿平静的回答,情绪没有一丝涟漪,她拉起陶熊大步向外走。
“小贱货,还长能耐了!”钱夫人看着牧儿走远,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骂道。
“我们牧儿长大了!不要和这种搬弄是非的小人计较,穿着新鞋没必要往****上踩。”陶熊显然很满意牧儿的表现,他开始还有些担心,因为牧儿和钱夫人的积怨可是相当深。
两个人出门,刚走了几步,牧儿忽然转过头去,不远处一个全身脏兮兮的要饭花子慢慢站起身,呆呆的看着牧儿。
“擎羊!······擎羊,我可找到你了!”要饭花子两眼放光,他边说,边冲向牧儿。
牧儿正是不解,却见到要饭花子忽然跪倒在牧儿身前,嚎啕痛苦。“擎羊,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老天开眼啊,呜呜呜呜!”要饭花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拉住了牧儿的胳膊。
牧儿急忙挣脱开。陶熊冲过来,伸手挡开要饭花子,迎面连着把他推出去几个跟头。然而要饭花子注意力全在牧儿身上,他继续高声道:“擎羊,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你父亲轩辕朗被杀了了,熊匹也被杀了,死得好惨啊,你是知道的,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你啊!我拼命逃出来,就是受你父亲之托,为了寻找你!”
陶熊怒道:“哪来的疯子,胡言乱语。这里没什么擎羊,这是牧府。”
说话间跑过一个胖大嫂,气喘吁吁,他身后带着一帮官府的士兵。她看了一眼这个要饭花子,高声道:“就是他,就是他偷了我的东西,还打伤我丈夫!”
士兵不容分说,一拥而上把要饭花子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架起来,向远处拖去。
“擎羊,擎羊,快救我,我还有话说,你父亲临走的时候说了,要你回到赤焰仙界,务必接管赤焰轩辕,否则他死不瞑目,现在赤焰轩辕已经被漫红霸占,岌岌可危······”
要饭花子话没说完,被一个士兵一拳打晕了过去,扔到了车上,带走了。
牧儿好半天愣在了那里。
陶熊走过来,气道:“疯子!现在这些人为了钱是什么事情都做,牧儿记住,这种人不管演什么戏,你见到,有多远,躲多远!”
牧儿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滋味。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止不住。
“怎么了牧儿,吓到了!”陶熊紧张的问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好难过,那个要饭花子好可怜!”牧儿哽咽着说道,说完擦了擦眼泪,眼泪却忽然又涌了出来。
陶熊搂住牧儿,急忙安慰道:“这有什么哭的,以后你行走江湖,你会知道的,天下这样可悲的人数不胜数,好了,乖,不哭了,好好的日子是不能乱哭的,否则会折福的!”
牧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