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washing背对着辛晓坐在床角,瘦削的脸庞在从窗户渗入的月光撒落下,显得苍白,又棱角分明。
“怎么了?”辛晓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不由得问道。
“对不起!如果我将来没跟你一起来西藏,你会怪我吗?”
……辛晓摆出一副无所谓样子说:“我还以为什么似事呢,就这呀!当然不会了。……你留在北京也好,到时候也方便给我……提供便利!”一路疙疙瘩瘩的说完了。
“我也是……想跟你一起去的。你知道的,我……我”washing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的没说完就没了音。
看着一向无法无天的washing露出这等窘样,连忙劝说:“我也就是说一说,这么大的事自然应该…慎重的考虑考虑。恩…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路。我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你身上,是我错了。你不用自责。”
“那我们一直是朋友吧!”
“从你在珠穆朗玛峰上第一次救我的时候我们就永远是朋友,不…是兄弟了”
washing高兴地笑了笑,突然看着辛晓床边的闹钟。只见分针和时针重合在十一这个刻度上,显得亲密无间。有些感伤的说:“你看,我们就像分针和时针一样,好不容易见了面,下一刻就要分开了。”
“这样也不错啊,每天要见十二面呢!”辛晓不着调地道,“别忘了,时针和分针都是绕着同一个圆心转的,不是和我们更像吗?”
…………
|“小辛,你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啊!”“你有么?”“我那时暂时不想要,否则就我这条件,你那群女同事保证见了我就走不动了!哈哈。”……
一夜无眠,时针和分针又聚首了六次,两人秉烛夜谈,非常珍惜仅存的时光。至于washing的原因,辛晓没有问。在这一点,辛晓觉得washing和自己很像,都是坚持自我的人。
…………
“早上好!……起了!……一会儿开饭……”楼道里飘满了边叔爽朗的笑声,客人纷纷对答,显得热闹非凡。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个披散着袍服装,长着一圈短发的“和尚”跌跌撞撞的走进酒店,大大咧咧的对着众人说:“你们老板在哪儿,叫他出来。”那神态、那面貌、那声音、那不讲讲理的口气,颇有当年鲁智深的风范。
“老弟,你干什么。”“大哥……”众人顿时明白了,这混人原来是有背景的。
辛晓的房间,边叔说道:“年轻人,我老弟找你们有点事儿。他脑子有点儿不对劲儿,不用太在乎他。”
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称为边叔弟弟的人,一身圆头圆脑,显得憨厚老实。
边叔一走,那人顿时收敛了脸上憨厚的表情,变的冷酷。一双苍鹰般犀利的双眼,直看的两人发麻。是的,是看。辛晓和washing第一次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再混沌,不再迷茫。辛晓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希望,washing则看到了恐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这是和边叔相似但更稳重的声音,充满了沧桑。
一路上,那人走的异常沉稳,俩人在后面跟着,觉得没有什么能在他心里泛起涟漪,因为washing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他说一句话。
一行三人后来又上了车,太阳晒得火辣,驱车走了很远,看到了草原。草丛很矮,远远可以看到飘在空中的气球,气球下绑着重物,或许是石头。
“那是什么?”中年人一指。
“一只绑在石头上的气球。”
“你们果然看得到!”
“什么意思?”
“一会儿再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边关。”
说话的功夫,这个边关伸出了一只手,显得苍劲有力。双方握了握手,表明了友好。
边关看了看蓝天,看了看绿地,说:
“这是个黑暗的世界,这里的人都看不到光明。你们发现了是吧?这儿除了我们外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不同寻常的是我还找到了同样看不见的家人,而且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这正常吗?这里和我记忆中的一样,一样的历史,一样雄伟的建筑,一样的佛祖——释迦牟尼。可是所有人包括动物都没有视觉,而且他们都认为这是应该的,没有一丝抗拒,也没有疑惑。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看’。你们该明白了吧!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辛晓和washing怔怔的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是我们的世界,这个世界有苦难,需要我们帮助。”辛晓对他淡淡的说。
边关嘴角向上翘了一下,笑道:“你这句话倒是和佛祖释迦牟尼说的很像,真高尚啊!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需要你那所谓的帮助。”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在美国境内有一种非常长寿的动物,叫盲眼洞穴小龙虾。这些小东西终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那里没有光明,只有浓重的黑暗。眼睛在那里除了累赘外没有任何作用。嗅觉和触觉才是他们的依赖。他们看不到东西,可他们依旧活得很久。”
边关停了一下,向着西北方向上的一座山峰,远远地行了个礼。“你们还没有去过布达拉宫吧!那儿周围全是盲道,四通八达的可以直达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城市像一只肥硕的寄生虫,伸出无数条细小的刺,狠狠扎进观世音菩萨居住的布达拉宫,吸呀吸……吸呀吸……”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要急躁!还记得去那儿的旅客吗?你以为他们是去干什么的,前来瞻仰佛寺、参观古建筑、看风景?呵!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就在宏伟的布达拉宫前,对着高大的古建筑,对着古老的香木,对着深蓝的天空吸呀吸……吸呀吸……”
“再想想,他们是怎么走上来的?想到了什么?”
“小龙虾!”
“哈哈哈!讽刺吧!这个世界的人就像我们那儿在地下爬来爬去的盲眼洞穴小龙虾一样,嗅觉和触觉才是他们的依赖。所以说,把你的爱人之心收起来吧!他们不需要你,你会为盲眼洞穴小龙虾医治眼睛吗?”
“…………”
“再来说说我的看法。我认为这里应该是和我们的宇宙平行的时空。我们的世界有视觉、触觉、嗅觉、听觉、味觉五种感官,或许还有虚无缥缈的‘第六感’。而这个世界只有触觉、嗅觉、听觉、味觉四种感官,我把这些世界成为感官世界,这里被我称为四感世界,我们那里自然是比他们多一个感官的五感视界。有没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我感觉,应该不止只有我们三个人来到了这个时空,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聚集起来,到时候成立一个组织。组织的宗旨是宣扬我们的世界,把我们世界的视觉讲给他们听,在他们脑海中开辟视觉的概念。或许他们今后真的可以用科技给自己增加一个感官,组织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高等人间’。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好不容易当做高等世界的代言人来与他们接触,不做点儿什么不是太浪费了吗?你们说呢?”
辛晓还是接受不了,对着边城问:“他们真的不是白内障。”反观一旁的washing大有跃跃欲试想要干一番大视业的冲动。
“白内障四十岁以上才是主要发病人群,可是这里呢,人人都看不见!”辛晓自然知道这些,这只不过是内心不愿意接受产生的下意识反应。
“对了,这个世界也有我们的家人,倒是没有我们自己,真是奇怪!见到了家人对于他们的有些怪异举动不要大惊小怪,毕竟这里是一个四感世界。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的家人依旧是我们的家人。”
……
三人躺在矮矮的草地上,心思各不相同。看着自己被太阳晒黑的双臂,辛晓心道,我也开始变的黑暗了吗?
高高的太阳悬挂在天空,时间已经到了正午。三人都没有离开,在太阳炽烈的热情下,三人冰冷的躺着一动不动。辛晓和washing需要时间消化突如其来的信息,至于边关,则是陪着他们消化。毕竟在他看来,辛晓和washing算是他现在唯二的老乡。
辛晓麻木的盯着高高的太阳,直到被太阳刺眼的光伤害了些才移开目光。辛晓对太阳十分愤怒:你有着无穷的光,照射着整个地球上的每一片土地,为什么不进到人们的眼中,人们做了什么要让你如此对待……
炽烈的太阳依旧高高的挂着,刺眼的光把远处的小山照射的明亮异常。甚至于,强烈的光把平常本该看不到的景象也慷慨的送入辛晓的眼里。面对太阳的拉拢,辛晓的心更冷了。
“本就这么光明的世界,为什么这么黑暗?”辛晓想到了刚到拉萨问路的和尚,想到了十分善谈的边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想到了无数的人、动物……
“其实黑暗点儿对我们来说也好,他们看不见,内心深处的想法虽不会说出来,但却通过脸、眼通过表情告诉了我们。这样想来,这个世界真是简单”
边关站了起来,背对着太阳走向车,嘴里淡淡的道:
“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
音调一声比一声高昂,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定。
揉了揉被太阳刺伤的眼睛,看着背影有些模糊的边关。辛晓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个
——“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