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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柳氏兄弟保城奉化 王家龙虎大乱明州

且说讐道人眼光东瞄,制定好了新的作战计划。他命唐文英、匡正恩、李怀镇守剡县县城,严加防范西、北两个方向的官兵。后,随着兵员的逐步增多,更是占据ang(左山,右卬)山、嶀山,将防御点前推。讐道人命白玉、白璧守把新昌县城,崔海与赖琪、赖玥分别守卫白鹤、黄鹿二山。自己则亲引裴侗、傅仓、常安、娄财、单虎、林松、武丁、朱兰等头领,率兵三千,来取宁海县。宁海县县城里的知县、县丞等大小官吏及为富不仁的大户、作恶多端的霸王,闻了风声,都吓得人心惶惶。知县冯英组织城丁、百姓进行防御。

讐道人率领人马东征,途中经过一处赤峰山,山上闯下一支贼人,为首一人,最多三十岁,跳下马来,身高八尺,生得是猴头、塵脖、麟背、豹腰。穿着一身青,胯下一匹“墨麒麟”,掌中拈着一根浑铁点钢枪。此贼大喝一声:“呀,呔,哪里来的人马,敢犯我山界,休想再往前来,给爷爷站住了。”行路一方的前队是武丁和朱言所引领,因为二人对此一路径比别的头领要熟悉,见有人拦路,心说:“这赤峰山两个月前还不存在山寇呢,今儿却冒出一新股,不知那头儿是何来路。”朱兰马往前提,叫道:“这位朋友,说话客气一点儿。我们乃是剡县的义军,并非侵犯你的高山,而是要过去,攻打宁海县县城,清除那里的犬官狗吏,及其鸟雀一等的败类,还请借与一条道路。”可是贼头却邀买要卖,道:“从这儿过去,也可以。但是,得把尔义军所有的马匹留下,当做买路的钱与我们。否则,任何人也休想过得俺的赤峰山。”朱兰闻言大怒,道:“真叫后生无知欺负前辈,魔家在绿林中狂掀风浪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这贼,叫什么名字?”贼头道:“少问,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做。”朱兰见对方太过蛮横,惟有动用武力,破开道路,道:“这贼可恶至极,便让朱爷爷教训你一回。”贼头道:“这厮不拿钱买路,且胆敢对魔家发威。你李爷爷也不是吃素的,便赏给你一顿枪头来吃,变成非蜂窝。”二人相互之间不服,各一杆枪大战。大约二十合,问分胜负。贼头忽然虚晃一招,拨马便走。朱兰心说:“你的能耐原来并不比俺高,还想做强梁。逮住了你,先剥三层皮。”在后来赶。贼头却是假败,见朱兰追来,窃喜,探手在腿肚子绑带子内拈出一把飞刀,猛然一回头,道个:“着。”一道寒光飞向朱兰。朱兰大惊,叫个“不好”,用枪“当”地拨开飞刀。贼头一见,又同时发出两把飞刀来。朱兰挡开了一把,但另一把却没能躲开,正中肩头。大叫一声,拨马便走。贼头返身来追,但是遭到武丁的拦截厮杀。武丁的本事比朱兰要高强,贼头不是他的对手,被杀了一个力软筋酥。这贼头又使用飞刀来伤对手,但是武丁有朱兰之鉴,早加了十二分的小心,躲过其一把,拨开了两把。再想发时,武丁赶近,飞出一条飞抓,扣住了贼头的左肩,扯他落马,生擒活拿。此刻讐道人因为前队止步,闻了原由,已经来在前面。见到捉住了贼酋,大喜,喝问他的姓名。贼头道:“魔家有名有姓还有号,就是不告诉你们。”傅仓怒道:“这厮无礼,我哥哥问你话,你却不做回答,俺一刀剁下你的头来。”将手中的铁刀晃了三晃。其实只是吓唬他一下。贼头道:“你以为爷爷怕死吗?伸长脖子,由你来斫。俺若是有半点变颜色,皱一下眉头,就非英雄好汉。你们杀了我,俺的大哥会为自己的兄弟报仇的。”众人一听,却还有大贼头儿在山上。果然不假,时间不大,又有一贼头撞下山来。此辈面似油脂无血色,二目火红像是兔神,鼻子扁塌,口外凸,须分三绺。年纪比前一个要大一些。平常的个子,有七尺,穿着紫袍,骑在红马之上,手中拈一根钩镰枪。这条枪有两个钩镰,枪头下有一个,枪尾是一个。贼人下得高山来,大叫:“呔,对面这伙鸟人听了,犯我山已是不对,却又怎敢捉了我的兄弟?徐爷爷在此,速速将俺兄弟交还,并向俺们赔罪认错,奉送上钱物。否则,你们一个也甭想打我眼皮底下离去。要尔等在魔家的枪下做鬼。”说着,将钩镰枪颤了三颤,抖了三抖,白色的枪缨转似车轮,先发一通威风来唬唬人。“离朱”武丁叫道:“这贼休狂,你的兄弟便是爷爷我捉的。有本事,你冲我来要。”贼首大怒,飞马拈枪来取。武丁丝毫不慌,舞开大砍刀,放出手段与战。三十合,贼首不支,二马错过去,这厮从腰间百宝囊之中取出一支斤镖(一斤重的镖),回手就打了出去,非常迅速。武丁未料及此,这一支斤镖钉在他的后背之上,负痛败走。傅仓见之,大怒,叫道:“好恶贼,安敢暗物伤人?纳命则个。”拍马舞刀,来战徐姓贼首。那贼接战了二十合,二马再次碰头。贼头分心一枪来刺。傅仓用刀杆斜撞。但是贼人这枪是虚的,快速变招,钩镰在傅仓坐马的脖子上劐开一个大口子。这匹马疼得一蹦即倒,傅仓被摔将下来。裴侗、娄财等人欲上前施救。贼首大喝:“莫往前来,你们近一步,爷爷即绝其命。”用枪尖逼住了傅仓。有喽啰上来,将傅仓捉了去。这贼首叫道:“对面这班鸟儿,快些将俺兄弟送还,爷爷便放了你们的人。”讐道人道:“独一边先放,只怕另一方不守信,可同时放来。”“好,”贼首点头。于是乎两边同时放还俘虏。傅仓和那被捉的贼头同时撒开丫子奔向本队。打个照面,贼头冷施扫堂腿。为的是致对方跌翻,以便擒执。而傅仓一样的想法,猛地抡一脚。这下好,腿“杠”到了一起。由于双方力道十足,胫骨几乎两折。二人俱“哎哟哟”抱腿坐到地上。“啊,”徐姓贼首大惊,飞马向前,抢救自己的兄弟。这边讐道人、裴侗、林松等人也齐扑上来,围住徐贼。那厮怎能当得住群殴,被打下马去而遭擒。此同时,另一贼头也被重新拿获。讐道人问两个贼头:“如今已经为我所擒,怎生再凶得起来?还有何话讲?”这个贼头道:“既然被擒,任由你们怎样。只是你们仰仗人多,我心不服。”那一个贼头道:“怪我俩学艺不精,吃了你们的亏。既然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便杀,要砍便砍,死后成鬼也定要报仇。”讐道人道:“是两条硬汉子,是某平生素喜。怜惜你俩是人才,怎忍杀掉?再者,你我双方并本就不存在冤仇,又岂会生祸心伤害与尔。我军只要借路而过,并非是打贵山的主意。之间不该起冲突,便教此不睦之事随风荡散吧。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贫道有心与两位好汉交个朋友。您二位若有意,可以入我军中,咱们共图大事。某必以兄弟之情谊相待。若不肯,亦不加勉强,放你们回山。只是,请两位莫复拦挡我军就是。咱各行各的,再井水不犯河水。”那二人见讐道人诚心相邀,怎敢不识时务,当即决断,愿充讐道人麾下,加入义军。讐道人大喜,道:“十分的欢迎。”转而对其他头领道:“从今往后,这两位英雄就是我军中兄弟了,自家人切莫记之前的不愉快。”那些人道:“怎敢忌恨于怀?”这赤峰山的二贼首:一个叫“夺命镖”徐亮,弟兄间行三,因此人们习惯上称其为徐三;一个叫“飞刀”李能,本家哥儿们大排行在六,人多称之为李六。二人便是宁海县人,早年间便已经结成了金兰。只因月前起愤怒之事,联手杀死了一个恶霸而受到官府的捉拿,他俩便跑到了赤峰山上落草为寇,做起了大王,拉起了一伙人来。全山仅有七十余号弟兄,随同主子一起并入了讐道人的队伍。

人马继续前行,杀到了宁海县县城。那城中的县尉叫邝海马,还想着率一众拼命死守呢。但是,手底下的人员不给力,天气也不给力。这一天,下开了大雾,三十步内难辨人容,讐道人率兵借雾气的掩护而攻城。并且,运用了声东击西的计策。小部分人扯破嗓子在那一边大叫着“杀”,以吸引城方的注意,而另一方向上有一部精卒强将利用守兵视力所不及而悄无声响地接近了城壕,突然起杀。面对这边突然由雾中杀出的敌人,令守方措手不及,想由那边抽调兵力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义军搭板子,杀过了壕沟。支起梯子,杀将上城去。夺下了一面门关。打开城门,接应大队人马进入。

那位邝县尉情知大势已去,匆忙跑回了家里,将儿子放怀里,把老婆拽上马,坐在自己的后头。听一听哪边杀声微弱向哪边,将身逃窜。刚过一个街口,哪知后头追上一人,乃“钢叉将”裴侗,杀在此间。听得有马蹄声,感觉有一骑眼前头横过,雾中难辨敌友,遂大喝一声:“义军头领‘钢叉将’裴侗在此,那人是谁?”即便是敌对,若是脑子转得快,应上一声“自家人”,或可能蒙混过去。但邝县尉因为过于怕了,也不答言,打马更快。裴侗断定是敌人,叫声:“站住。”紧在后头追赶。邝县尉觉察到敌方追来,魂飞魄散,由是狂奔起来,一味瞎往前撞,到在了南关门。那门早已经开着,不过只是开了一扇,先头有人逃出过。也并没有义军占住此,阻截逃敌。这便是事先指挥布置上的失误与不到位,难怪,并非正规的军队,也无有久经沙场的将帅之才,短缺经验。邝县尉担心为裴侗追上,不住往后头瞅,看不准也看,这是人的下意识与习惯。因为有雾,当然前头也瞧不真切。邝县尉惶惶中出错,向后顾了一下,才转回脸来,也正要出关去,不料由于通口狭窄,为那一扇没有开启的门擦着了,一家三口皆由马上张跌下来。马儿自个儿窜去。后面的裴侗赶得疾,收马不住,坐骑由邝县尉一家三口人身上过去了。一只马蹄子踩到了邝县尉的脑袋,这厮当然活不成了。一只马蹄子践在邝县尉的儿子的肚子上,放了炮。邝家夫人连摔带吓,也死了。

虽然大雾助义军攻克了城池,少见伤亡,但是也同时掩护了一些敌人逃生。再者,讐道人百虑一失,没有交代下属先占住四门,封锁四关,来一“瓮中捉鳖”,所以未能将敌人完全肃清。那知县冯英没有捉到,大概是乘乱逃掉了。义军将其抛下的家小尽行乱刀斫杀。城中百姓多数人虽受惊吓,但无凶险。只要不是执械相与对抗,义军并不伤害他们。义军安抚了全城,就宁海县地扩充兵力。

短暂休整了天,留下一些人马守城,朱兰理事。讐道人率领人马继续东进而击象山。在进兵之先,讐道人早就命人在是县四乡八镇张贴告示,晓谕乡民清楚本军是来做什么的。只为杀贪官污吏,诛富豪恶霸,对普通百姓并至善大户没有伤害之举,教他们尽可能放心,但不要与本军作对。因为在人家的地面,总要做到妙算制胜,仇视者愈少愈好。极其顺利,义军轻取了象山县。武丁留于此,处置事务。主军继之转而北上,攻取奉化。如今在宁海、象山二县得到了很多新兵员,实力更加增强。讐道人命林松、单虎引领一支人马到剡县、奉化县之间四明山驻扎,与剡县的唐文英之军谨护北翼,防止有官兵南下,穿插来击,扰乱自己的部属。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小心一些,总归没有坏处,万一出事呢?另者,这一支人马必要时可以对奉化之后进行骚扰,分散敌人的注意力,配合主军作战。

讐道人刚刚将人马扎到了奉化县县城外,得报:“有城兵搦战。”讐道人并没有想到此,一般来说,县城主守,几乎没有主动先出兵进攻的。讐道人思量:“这城中有何能人?多少兵马?也敢讨敌要阵。我倒要见识见识。”点二千人马杀出大营。往对面一瞧,约有千余城兵。为首两员将,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长相英俊威武,皆满身披挂。一个骑银鬃马,执着鎏金龙舌枪;一个骑玉线驹,手持亮银蟠龙戟。要问这两个青年是谁,前文书提到过,“销魂刀”李克先在戴云山所救下的原漳州知州、今之奉化县知县柳栩的两个儿子——“金枪将”柳荫、“银戟将”柳萌。闻讐道人率兵来犯,由于年轻人惯于逞能争强,性高气傲,所以这兄弟俩自告奋勇,反其常规而行之,欲给讐道人来一个下马威,挫敌锐气。说个不好听的,这叫“不自量力”。

两阵对圆,柳荫马往前来,大喝一声:“呀,呔,对面的反贼听了,尔等不安分守己,聚众反叛朝廷,寇城侵邑,残害官吏,横行肆虐,猖獗到了极点。如今又胆敢兴兵来图我之奉化,自碰壁折戟耳。有你家两位爷爷在此,管教你们人人身死,个个血流,伏法于今日,脱漏不了一个。”讐道人一听,甚为气恼,心说:“这小子口气未免太大了,敢如此藐视我军,当予教训。”令裴侗:“速去擒此孺子来。”“得令,”裴侗应了一声,催马拈叉向前,喝道:“鼠辈姓字名谁,安敢口放厥词?速来你家裴爷爷马前领死。”柳荫叫道:“太爷姓柳名荫,号‘金枪将’。狗贼何名?报上。”裴侗道:“‘钢叉将’裴侗是也。”柳**:“无名小辈,怎配与俺斗武。滚将回去,让那个什么讐道人的妖狗爬过来,太爷要割下他的脑袋。”裴侗大怒道:“小崽子,安敢蔑视裴爷爷,让你知一回厉害。”拈叉就刺。柳荫擎枪格架,大战裴侗。往来十余合,未分胜负。柳蒙看着,气沉不住,手心里发痒,纵马拈戟上场,大叫:“哪个贼人敢来会你家二爷?”话音未落,听对面有人喝道:“那小子,自有对手,爷爷来也。”有“铁刀将”傅仓拍马舞刀来斗柳蒙。两边军士摇旗呐喊,助威鼓劲,不比斗者显着轻快。四将酣战多时,难分胜负。讐道人命令:“娄财、常安、徐三、李六进击,活擒那二子。贫道要加以调教他们。”四将二马、二步杀将上去。柳氏兄弟招架不住,拨马败还城中。义军乘势攻城,怎奈城上守备森严,箭弩、檑木、雷石、灰瓶、烧汁、瓦片一顿飞泻,攻之不下,只好退了回去,另择旁策。

讐道人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李六道:“奉化城比宁海城可要难取的多。本县知县名叫柳栩,曾经做过漳州的知州,不知何故被降了官职,贬来此处治县。为官还算可以,百姓对其较为信服,所以他一声号令,多有从命,且是出于本心。无须强扯。只怕其城官民一心,取之不能。”讐道人沉思良久,出了强攻之外,真还没有别的可以行得通的办法。忽然有人来报:“有明州的真通判并二名防御官、一名提辖官,带着一千官兵、一千海岛居户中征招的兵勇所组成的‘百岛军’,来援奉化。”有人道:“不妙,取奉化看来是没什么戏了。海岛之人粗犷野蛮,而且又长期捕渔,经风搏浪,心无生死,难加制之耳。”讐道人心里也发了紧,暗道:“敌援来至,困难增大,我是接着靠下去,还是放弃进取,暂保已有的领地?敌方守有余,攻不足。若我一味攻打,只能吃亏。最好的办法,还是将敌兵引将出来,放在阔野之上,面对面地真杀一场。己方兵力优于敌人,稳操胜券。吃他大部,城防减弱,易于击取。但是县人与我军会过,领教了我军的厉害,必不肯轻易再以攻为计。他会选择依城主防,候我攻击,点点杀伤我人马,层层剥削我实力,到一定限数,而后发行制。不知那新来的援兵会否取此先防后攻之策?那通判前来坐镇指挥,倒可以在他身上做一下文章。”命人向城内发射箭书,大骂那真通判如之何。

真通判引兵方到奉化城,即与柳知县商议军机。由于本州都监肖宝山率兵援助越州去了,上一定级别的武官也跟随去不少,所以明州统驭兵马之才短缺,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来,这位真通判无奈何,一介文官将兵来此。如果平治不了贼人,他同知州原仁要共同承担罪责。话又说回来,他又懂啥兵机?只能现学现卦。柳知县深知敌方强过自己,主张以守策为上。负城负隅,顽强与敌相抗,次第削弱敌方的实力。敌人久攻不下,必然志衰、气馁、心躁,以致于蛮干胡来,便是将本钱点点往外赔,到最后无奈何撤兵而退,或劫掠他处。我军可揪其尾而行击。但要是放到疆场之上,正对正、阵对阵会兵,试想敌军自起兵一来,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势头强劲迅猛,士气高昂,兵力也强,如锋之锐,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此不可取也。真通判初以为在理,采纳了。但是不时地有谩骂他的箭书递到他的手上,日达百封。看了,怎不教人生气。若不应战临敌,传扬出去,让人耻笑。会因此说他是缩头乌龟,被贼人“祖宗、奶奶”骂个狠重却不敢吭声,这教脸儿往哪里搁?尤其是义军不知从哪一渠道获知了他失人伦的丑事,揭了他**小娘的老底,更是气得小子如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他传令,整军,要与义军决一雌雄。柳知县劝止不住,只有暗自摇头叹息。谁教自己官职卑微呢,没有办法,还得分拨本城防御人马,随其出战。真通判命人向讐道人下了战书,约定明日会战。讐道人接到了战书,大喜,道:“好小子,受不了骂了,约战。某早就准备齐当了,正急着等你如此。”命令将士们蓄足精神,准备与官兵明日会战。

次日,两军在奉化成外排列开了阵势。讐道人身边只有裴侗、傅仓二将,后头三千人马。那一边真通判与州城防御官尚无忌,还有一名主要协助巡检司捕剿海盗、巡防滩岸与岛山的提辖官尉迟泉,率有廂兵、“百岛军”,外加本县的土兵,也近乎三千,两方面实力基本相当。看官衣可以猜出是多大的官职,讐道人用剑一指真通判,叫道:“那狗子,可是那个偷小娘的姓真的通判?本师今日方磨好了宝剑,正愁没有试锋利否的东西呢,你来得却是正好。来来来,到我马前,伸长脖子,吃上一剑。”真通判怒起心头,命尚无忌、尉迟泉:“提那妖道的首级来。”两名武官应了声“是”,各纵坐马,拈长枪直奔讐道人。但却有裴侗、傅仓拍马拈叉、舞刀截住二人厮杀。酣战多时,裴侗、傅仓似乎力怯,拨马败走。讐道人下令“撤”,人马掉头就去。真通判大喜,挥军掩杀。讐道人一军归营,尚未稳住脚,官兵有扑至,突进营垒。于是乎,讐道人率众弃营又窜。真通判心说:“那柳栩大嘘贼军之盛,今朝一看却是泥捏的兽类,表面唬人,实际不堪一击。我之出兵是对的。”命令紧紧追赶,莫给敌人站住脚有喘息的机会,更防患于其卷土重来,一鼓作气致之覆灭。两方兵将一边里飞逃疾走,一边里风一般穷追狂赶,逐渐远离了奉化城。

真通判见义军所奔方向是东南,心说:“这些贼蒙头转向了,往正南可平路到宁海,往东南,那便至海湾了,绝路一条。”命令尉迟泉一千人马向南直下。义军兵到湾边,会因向前无径而沿湾西走,官兵便是要截断此途。若是义军往东逃窜,对官兵来说会更加高兴,敌人那真是置己于死地。到了旱陆尖子、尽头,面对的可是三面大水,还往那里遁避?吃收拾吧。真通判心中狂喜:“看你还能跑出本通判的手掌心。”如果这一仗打得漂亮,获得全胜,那么自己的脸面岂不万分光彩。旁人论起自己来,能文还能武。官兵一路追到了海湾滩涂,忽然发现了异常。真通判暗叫:“糟糕。”怎么了?原来那水边有船。像是义军来寇奉化并非是走的宁海陆,而是从象山渡过海湾而进的兵。要么,就是早就准备好了水上的退路。真通判大叫:“加快,加快,莫教贼人跑了。”但可惜还是迟到了一步,讐道人的人马纷纷上了船只,往海湾深处去。而且,原本有一些人在岸边搬运着装有什么的袋子,见得不妙,也都撇下了东西,挤上了船儿。有一班弓箭手乱放一顿矢,阻挡官兵,为本军撤退争取时间。最后,也上船而走。真通判未捕捉到一个“贼人”,望水而恨。有人向他报告:“侧面还有十数条船只,装的好像是粮草,往岸上才卸下了不多一点,为贼人所弃。”真通判来观。岸上有很多推车,其中有十几辆已经装封好了。真通判用剑尖在袋子上捅了一下,抖腕子一划,里头洒出了大米粒,却是义军的军粮,应该是由象山县来的。船只又几十条,也弃在近岸,满载袋子。真通判无法追击义军,获得一批粮食回去,也足可以炫耀一番此次的功劳。尉迟提辖没有堵得义军,也赶来了。正好,所有人马一齐搬运粮食。这样一来,斗志全抛了,兵刃也多放到一边去了。不知恰好中了义军的圈套。

官兵正在忙碌,突然不远处来了一支人马,外有统一的坎肩,好像是本县的乡兵,还以为是柳知县派来援助自己的呢。真通判大声招呼:“快些来,搭一把手。”哪里想到,那支人马到了跟前却变了,扬兵刃,飞一般扑上,对官兵滥施暴力,痛下杀手。原来是娄财、常安奉了讐道人之命,事先潜伏于附近,当探子报说官兵已经开始搬运粮食之时,遂带着有一千数的人马杀出。其众所穿多是宁海、象山县乡兵的坎肩(余外,于臂扎有红色布条),与奉化乡兵的标识(即写的县名)不同,但式样相仿。忙乱当中没谁去加以注意、分辨,官兵只把敌人错当成了自家兄弟了,未曾提防,措手不及,由是吃了大亏。紧接,又有李六、徐三率一支人马由藏身处杀出,应助常安、娄财一军。而那湾里的讐道人一众,将船到海里并不深远,一定距离便早停住了。见岸上大乱,事先安排下的两路人马得手,于是讐道人掉头而还,挥军反击。每一条船儿争先恐后,疾驰回岸边,杀上滩头,加入战群。

讐道人计策挺妙。若是与敌对阵,常规交战,虽有胜算,但是难以通吃敌方兵力。敌人有依托,利于退,击其一溃也仅此果耳。但要是把敌人引诱着远离壁垒,置于绝地,己军就可以包他成饺子,重创之元气,大大消灭有生力量。敌无托,胆必虚,还能不就范?所谓的粮船上的袋子里头根本没有米,而只有粗沙粒加干草。两层袋子,小袋子装干草,置于大袋子之中,再环周倒入沙粒。如果单装沙粒,便会显得分量过重一些。但是岸上车载的是真的,没有幌子如何赚人?真通判初始吃了甜头,想捞取更大的功劳,却上了当,遭受大劫。三千人马折去了七停。尚防御被徐三一枪挑了,尉迟提辖被娄财用拦龙锤打杀。真通判大恐,急忙逃窜。但为李六瞅得,打出一口飞刀,正中其后背。小子疼得一栽歪,差点攧下马去。幸好有伴同出兵的奉化县县尉范孟超护了,杀开一条血路,逃回了奉化城。真通判对此一战痛心疾首,“我实乃一蠢豕耳。”后悔不迭于未听柳栩之劝,轻然临敌,粗疏大意,以致中了敌方的奸计,赔进去许些生命。但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讐道人大获全胜,卷土重来,人马斗志高昂,紧逼奉化县县城。守敌惶惶,疲于应付。真通判急忙派人到明州城见原知州,败事告知,请调援兵。原知州得了书信,二手乱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字——“愁”。也够难为他的,明州城中的兵力捉襟见肘,严重不足,鄞、定海、余姚等县的乡兵也几乎调用不在少数。乡兵,顾名思义,用于维持本乡本土的治安,捕盗贼,平寇患,现在却拿来投到外方战事,几人没有怨言?能活着回家还好,然而一旦有去无还,死于战场呢?家谁养?虽然不论贫富,每一户人家都要出丁,但是真正派上战场的却少见富家子弟,而几乎一色出自贫困之家,存在着极大的不公平。官家平素里欺压普通民众太甚,搞乱了地方,还要他们的子弟去拼死命死力维护保卫自己的利益,太无道理了。本就疾苦难堪,一朝恨极,反将起来,必然难加收拾。这教原知州想都不敢想此严重的后果。虽然整个州还有慈溪县尚未动得人手,但是不宜调动。其本处兵勇,还有一支厢军,防卫着北海滩,提防腊军渡钱塘江口而侵犯,责任重大。再到哪里寻找兵源去?有一文案先生献策,道:“可以用钱银来买死士,与贼可以一战。”原知州点头,道:“只有如此来解忧患了。”下属各县张贴告示,征募志愿之士,组成剿贼军。有志愿为国杀贼立功,或以求入仕者,可以来,全凭自愿,不论籍贯于本州还是外州,关饷高高。真还有不少人动心,当然基本一个心念,向着钱来的,到当地官署报名。没有几天,得二千余军汉,齐发至明州城。

这一日,原知州在城内的小校场亲自观武检阅新兵。新兵正可以编为四个营,其中须得选出四名指挥与四名副指挥,还要有一名统军。有人给原知州递上了花名册,原知州看了看,来自慈溪是七百人,鄞县是四百人,定海、余姚均是五百人,计二千一百人。有一名军官高声叫道:“新兵门听了,知州大人要将你们编成四个营,每一营五百来人。还要从你们当中筛选出指挥、副指挥各四名。想当兵头,你就得拿出真本事来。你们当中肯定不乏有武艺高强之人,是不是?不过,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觉得自己平常,可别来争。二千多人若都要比武,一个挨着一个儿,太过浪费工夫,也会多生伤残者。所以,在场子里放置有二十条麻袋,每一个袋子之中装的是一百八十斤粮食。谁要能从地上把它扛起来,并向前走上五十来步,那就有资格来争夺指挥。想试一试的往前来。”因为非常时期,不能按照官家平素的选士择材标准,什么弓、马、石,来衡量每一个人的能力,所以以比较简单的方式加以判定。一百八十斤的袋子,不用别人帮忙,靠每个的自身能力把它搬、扛到肩上,再走上五十多步远,谈何容易。但是两千多人之中,真不乏有那大力气头者,能够做得到,最后得一百余。接下来是拳赛,两两对阵,只要有一方认输或是倒地不起,即算是输了。吓,这次比方才要热闹许多,赛拳的一个个互不相让,俱施出了浑身的解数,放出平生所学的手段,卖弄自己。为了当官,出手都不轻,将对手打成重伤、致残者屡见不鲜,尽管上面交代要尽量点到为止,手下留情。场面精彩,亦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校场之内经过了数轮激烈的拳搏,最后得二十四条汉子,往下进行兵械比赛。按照每人所擅长、所要求发下木制兵器,以便减少伤残。两轮赛罢,六人突出,缺额由次轮的失败者之中经由考官择定二人,凑足“八”数。之后,捉对儿加以复赛,胜出者为正指挥,负者屈为副指挥。四名正指挥当中还要择选一人,兼代统军,须由知州大人亲自点名。这统军还不立时授予任命,只是先给一个虚衔,以激励你立功建树,以待转正。当然,另三名指挥如果在作战当中功劳较代统军突出,可以取代于他。一切看战场上的表现定论。四名正指挥的名单递到了原知州的手上。看头一个名字,是李横,原知州道:“唤李横。”有军官叫道:“李横上将台。”李横应声来到了台上,参拜知州大人。原知州将李横打量了一番,见是一个黑大个子,挺浑实。因于成绩好,腆胸叠肚,有几分傲态。原知州点了点头,一摆手,李横到在一旁站定。原知州又传第二个:“王霸。”王霸登台,此辈二十七、八岁,身高过丈,膀大腰粗,生得凶,长得恶,煞神似的,让人见了生起三分畏惧感。原知州道:“倒是一块好材料。”再传下一个,“王伯”。王伯虎头熊身,五大三粗,长得丑陋,象灾星一般。原知州问道:“你叫王伯?”王伯答道:“正是小人。”原知州道:“哪里人氏?”王伯道:“慈溪人。”原知州道:“哦,慈溪人。方才那个王霸也是慈溪人,且与你的貌相十分接近,倒像是哥俩儿。”王伯道:“回禀大人,您有所不知,俺们正是亲胞兄弟,他是小人的哥哥。俺们兄弟打小就习武,不想埋没乡野,为了报效国家,特地一起来参加剿贼军。”原知州道:“这样做甚对。你们兄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须为国尽忠尽力,将来会大有前途。”有那李横于旁边插嘴道:“知州大人,小的虽是余姚人,但住址与王氏兄弟的家很近。说是两县人,却彼此十分熟悉,没事儿时常在一堆里操拳弄棒。他们兄弟的本事可高强了,是常人所远不及,也包括我在内。且自家里还养着快马。周围附近乡村,无有不晓得王家双雄的。给他俩起有绰号,王霸叫‘九条龙’,王伯叫‘十只虎’,厉害着呢。”李横心直口快,为人大大咧咧,说话不计较场合,语出不加寻思,所以在知州大人面前也不拘束。他将王氏兄弟好一番夸奖,本来是为了教原知州听了高兴,有能人归您,您能不喜?不想却给王氏兄弟带来了大祸。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旁边有本城守御兵马副总管(因为明州治下多海岛,相应地也多滋生海寇,需要都监、提辖等武官过多时间率兵在外清剿,城防之责需要另加安排,于是特设本城守御兵马衙门,掌握全城之兵,以御贼情,通常不作出兵之外征),在原知州耳边低语了几句,眼瞅着原知州的眼色“唰啦”更变。原知州冲王氏兄弟大喝:“大胆刁民,你们是真正从军为国,还是怀有别的什么目的?要为贼人做内奸吗?”王伯慌忙道:“大人,您可别吓俺们兄弟。实实在在出于本心,报效朝廷,清剿贼人。怎么您反倒认为俺们要为贼人做内奸?此话从何来讲?”原知州道:“自己不明白吗?还要本官指出吗?不但你俩,就是父辈、祖辈也非善良,早欲谋叛。”王霸也开了口道:“大人,您可别无端冤枉我们兄弟,滥扣罪名。说我们家祖上孙下久图谋反,须得有真凭实据。”原知州道:“证据还用找吗?只在你二人的名字上。王姓没什么不对,但是连上这‘霸’、‘伯’二字,就不同了。便有了说道,有毛病了。显然你们的上辈存有乱根祸种,野心勃勃。又敢称什么‘九条龙’、‘十只虎’,天子真龙一条,你王霸却认可自己抵着九条龙,真是狂妄,嚣张。你们之所以充军,是不是到了一定时候,便要与贼人勾结,坏我军事?左右,将这二匪人拿下,严加审讯。”“大人,冤枉,”王霸、王伯跪倒大叫。但原知州哪里肯听,有军士上前来拿王氏兄弟。那李横在边上也傻了,呆呆站着。王霸、王伯都是暴戾劣性之人,受此不白之冤怎肯平白忍受,火窜顶梁。王霸大叫:“名字犯忌,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却要教咱们兄弟承罪。落官家手里,岂不给各种刑罚收拾毁了?更甚变成屈死鬼。人活着不能窝囊,反了他娘的。能活着走为最好,死了也壮烈,做得一回真男儿,教人挑指赞来。”说着,身子一晃,两条胳膊左右甩。其有千斤膂力,情急之下爆发了十二成,将扭执自己的军士摆倒了好几个。由一名军士的腰中,拔出了一口刀。王伯也同样急了眼,挣脱开军士,抢了一杆枪,大叫:“哥哥,您说得对,不作孬种。纵然一死,也要博得一个响当当、骨铮铮,足以轰扬四方的名声,不枉此生。多扯几个陪葬。”这兄弟二人有了赴死之志,哪还有一个制吗?大发凶狂,将军士们杀戮。原知州吓个要死,若没有军士保护,或许早就被王氏兄弟当时宰了呢。校场内的官兵和新招募的剿贼军,齐来捉拿王氏兄弟。进谗言,给王氏兄弟扣罩罪帽的那一副总管叫道:“他俩便是贼,剿贼军快点上,立功的时候到了。捉下二贼,有赏钱。”而王氏兄弟边打边走,寻路径逃生。王霸叫道:“兄弟,咱们别给冲开,靠紧些个,往墙边。”王伯听从。二人并力杀到高墙根处,王霸叫道:“兄弟,越过去,咱就有生活的希望。”兄弟二人俱好功夫,飞身而起,翻过了高墙,跳到了外面,撒脚如飞狂奔而去。校场里的人没有那个有这本事,急忙转出门口,追拿王氏兄弟。

王氏兄弟跑上了正街,一路扑向城门。呆在城里头是甭指望安全,而一旦出去,空间就大了,还能捉不得一个逃处?到在了西关门,一看,门紧闭,兵将戒得严。并不是因为上头下来指令临时关门堵凶,而是因为义军逼到了南屏障奉化,说不定哪时会绕一个弯儿,抄到这里实施突袭,不小心不成。日日闭门,严禁出入。四关可以走的只有北门,但是那里盘查甚严,且开放的时间很短。王氏兄弟一见西门兵将守把森严,不由暗自叫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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