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要忙么?”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渐近,林木把画板顺时针移动90°,歪着脑袋看了看,用笔添了几下,接着移回原位。
“没有啊。”
陆彦哲弯下腰,端详着林木的画板,麦黄丘壑,村屋几座,院庭别路幽深,理想中的乡间秋景。
“画得不好。”
“很不错。”
林木手未停歇,心里的五彩斑斓慢慢恢复到了二十年前的亮丽。
于林木而言,童年时期的光怪陆离,多出自陆成喆的手笔。
那时的她,常常伏在案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慈祥老者的一只丹青手,时而春蚕吐丝,时而笔走龙蛇,虽领会不得妙处,却在心中一直暗自称奇,不求甚解地欣赏完龙飞凤舞后,往往会不自主地拍起手来。
“丫头,来试试么?”
也往往是这个时候,陆成喆就将手中的毛笔递给林木,看着她在纸上毫无章法地自由涂鸦。若是被曲梅看见,定会抱怨一阵:
“她不懂,您也不教,天天随心所欲地乱花,能有什么长进?”
“学个笔画就算是长进了?书法的最高境界莫不是意先形后,这丫头还小,先得心意再讲规矩,急什么。”
陆成喆不屑于曲梅的说教,自认为桎梏太多的孩子更难成器,所以对陆彦哲和林木诲之以道居多,传之以术极少。在陆成喆看来,两个孩子有所差异又性格互补,一个看似倨傲放荡实则循规蹈矩,一个貌似乖巧恬静内心狂野不羁,易地而处,便不能一概而论,由于陆成喆将无为而治与因材施教融为一体,自然对了孩子的胃口,两人便顺着老爷子的教育手法茁壮成长,旁人教训倒不作数了,少不得让曲梅多生闷气。
一天,陆成喆兴致勃勃地让两个娃娃各自创作一副素描。
陆彦哲成画极快,一副景物图轮廓和细节都处理地相当成熟。林木虽一直未停笔,但涂涂改改太多遍,纸都擦透多处,自感差强人意。
“不得了了!丫头你看看,这才叫真的力透纸背!”小丫头闷不吭声,老爷子便善意揶揄。林木虽然年纪小,但在陆成喆的潜移默化下,文字功力不弱,马上会意,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画得太慢。”那时的陆彦哲心高气傲,优等生的比较与计较都极为明显,对身旁的林木自然十分不屑。
陆成喆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林木的作品盖在彦哲的画板上,随君观阅,不置一词。
陆彦哲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之后,神态就变得颇不自在。
这是一张自己的画像,比照片还要栩栩如生。每个细节都处理地恰到好处,神态自然,呼之欲出。
林木还是一声不吭,长发挡住的侧脸,无法言之的悸动。
在陆彦哲的印象里,那天之前,林木对素描格外上心,那天之后,林木便对素描兴趣索然。
“其实,偶尔黑白配也不错。”
“嗯,我想,素描不适合我。”
“不会到现在还记仇吧。”陆彦哲双手搭在林木的肩上,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是爷爷说的。”
虽然不记得陆成喆当时的点评了,但回想起来,老爷子在那段时间里确实颇有感慨。
“怎么说?”
一提到陆成喆的教诲,林木便格外严肃认真,索性画笔也放下了,转过身来,正视着彦哲说道:
“爷爷说,一个人寥寥几笔便栩栩如生,说明心细如尘,格局分明。与之相反,便是没有定势,容易迷失,即便是再多费力,也不会有大的进步,所以对我而言,素描太过内敛,不如水彩淋漓。”
虽然陆彦哲一贯对陆成喆的论断深信不疑,但老人逝去的这许多年里,早已物是人非。
“丫头,别太认真了。”
蓦地蹦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林木有些茫然。陆彦哲笑着解释道: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怎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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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木咬文嚼字的习惯,是从陆彦哲爷爷那里学的?“
“人家那叫文化底蕴,自己没修养怪谁?“
“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优越感,咱们不是半斤对八两刚刚好么!”
“谁和你刚刚好!”
被软磨硬泡到不行,一路讲着旁人恋爱的光辉历史,骆茵早就憋着火气,这时候如果不拎着包撒开腿跑出老远让人跟在屁股后面追,不是傻子就是大傻子。
明知套路,程思缈也就一笑而过,不急不慢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