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了嫣然，我在心中恨了你十年
林正英带着宁洛施如期赴约。
当他俩携手走进湖滨大酒店滚滚红尘大厅时，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全都投向了宁洛施。那气场，就像是明星出场，台下全都是她的粉丝。林正英感觉到气场的异样，想对大家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齐人福见多识广，率先打破沉默说：“正英，搞什么鬼名堂，你还请个明星来捧场？”
林正英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宁洛施不愧是演员出身，连忙把身体向他怀里一偎，摆着手对他们说：“大家好，我是林正英的女朋友宁洛施，大家叫我施施就好。”
她穿的是一袭V领露背裙，身体大部分都裸露在外，柳依依嘀咕了一句：“还不如叫兽兽呢！”
兽兽是当下的网络红人，因为露而成名，于是大家都笑起来。宁洛施用香港普通话说：“叫兽兽也行啊，我觉得兽兽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大家又笑起来。
从见到宁洛施的第一眼起，卓嫣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儿都有。她从女人堆中站起来，走到宁洛施面前，装出笑意说：“欢迎我们的小兽兽。”
宁洛施大大方方地与她握手。她脸上的笑容可以装出来，手却泄露了秘密，她的手是僵硬的，如同她僵硬的心。宁洛施感受到这种僵硬，俏皮道：“就担心嫂子不欢迎我呢！”
林正英这下找到了话题，取笑道：“王子奇比我小，她以后得叫你嫂子呢！”
卓嫣然说：“这么年轻的嫂子，我可叫不出口。”
于是，大家又笑起来。这种聚会，注定是尴尬的，大家只得以笑声来化解。
这时，王子奇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林正英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朗诗妮，他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冥冥之中，他似乎就怕她出现在这种场合。他认定她是自己的红颜自知，甚至是有可能超出红颜知己界线的人，可他今天带来了另一个女人，一个被称为自己女朋友的女人，这对朗诗妮来说，无疑是一种尴尬，一种不自在。
朗诗妮已经看到林正英怀里依着的女人，她走过去用英语笑道：“这么快就交上女朋友了，思想挺开放的嘛！”
宁洛施用英语回击道：“离了婚难道就应该痛苦吗，法国人思想应该更加开放吧！”
朗诗妮连说几个“Yes”，于是大家又笑起来。
卓嫣然请的人还挺多，把个滚滚红尘大厅都坐满了，有当年参加过他们婚礼的老同学老朋友，也有王子奇公司里的人，场面不比他们结婚时小。
林正英放眼望去，发现该来的人中唯独没有见到沈慕清。沈慕清当年是他的伴郎，今天办分手宴，没有他到场见证他们的分手似乎不好。他走到卓嫣然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没见到沈慕清？”
卓嫣然这时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她悄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音乐响起，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孩子走上舞台，对着话筒说：“今天是我爸爸、妈妈分手的日子，按照传统观念，我应该哭，但我不哭，我为他们高兴，他们不想在一起过了，愿他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
掌声响起，大家都对这个孩子说出的话感到惊异。林染接着说：“爸爸、妈妈和王叔叔都是好朋友，王叔叔在法国生活了十年，他非常欣赏法国人的潇洒，要给爸爸、妈妈办一个法国似的分手宴，我来当小主持人，现在有请爸爸、妈妈上台。”
小姑娘还像小大人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正英也被孩子的话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孩子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肯定是王子奇潜移默化的结果，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孩子不觉得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他走上台，卓嫣然也跟着走上台。这时，舞台上的一块幕布缓缓拉开，从对面走上台来的竟然是沈慕清。他穿着一袭长袍，头上还戴着一顶法官帽，活像一个法官。
林正英被他的装束搞蒙了，笑道：“你们搞什么名堂？”
沈慕清说：“牵手是爱分手也是爱，也得搞个仪式啊！当年我是你们的伴郎，见证了你们结婚，今天，我要见证你们分手，再次做你们的证婚人。”
沈慕清摊开手上的活页夹，面向大家念道：“婚姻的意义是什么？我想说，婚姻的意义是相互理解。男人有男人的中年革命，女人有女人的中年革命，当两种革命相冲突时，就要相互理解。白头偕老的婚姻固然令人羡慕，一生有几个伴侣的婚姻同样受人尊崇，林正英和卓嫣然为我们做出了表率，当婚姻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和平友好地分手，各自开创新的生活局面，让中年发出最璀璨的光芒。
在此，我们预祝他们前程似锦，花好月圆。”
掌声再次响起。
林染报下一项议程：“请爸妈退回戒指。”
林正英把戒指从手指上退下来，正不知交给谁时，林染走上前，伸出小手说：
“交给我吧，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由我来保存最合适。”
他看了女儿一眼，把戒指交给女儿，眼里不禁涌出泪水。卓嫣然也把戒指交给女儿。
林染走到话筒前，继续对着话筒说：“请爸爸、妈妈再拥抱一次。”
两人有些茫然，女儿走到他们中间，一手拉一个人的衣襟说：“你们抱啊！”
她的声音是哽咽的，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了。在中国人心目中，离婚总是不好的。
林正英几乎要哭了，他伸出手，把卓嫣然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说：“你一定要好好待孩子。”
卓嫣然也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会的。”
林染抬头望着他们，看见他们哭，她也哭起来，一边抽噎一边说：“你们别哭，你们别哭。”
沈慕清连忙给她做手势，要她报下一项议程。小姑娘可能事先排练过，擦一把眼泪说：“请王叔叔上台。”
王子奇西装革履走上台，台下，他的员工们连忙鼓起掌。他面向大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掌声这才停息。他说：“林兄要搞一个分手宴，对上一段婚姻画一个完整的句号，我认为这很好，很符合西方精神，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聚会，感谢大家的光临。”
林正英接过话头说：“我是个做事负责任的人，但在婚姻这件事上，我没有做好，愧对嫣然的父亲当年把她交给我，如今，她也想来一场中年革命，革婚姻的命，换一种活法，作为至爱她的丈夫，我只有答应。”
他上前，一手拉着嫣然的手，一手拉着王子奇的手，把嫣然的手叠在王子奇的手之上，深情地说：“希望你能让她的生活开创新的局面。”
王子奇也动情了，哽咽说：“我会的，为了嫣然，我在心中恨了你十年，但今天，我不恨你了，我认为你是个好男人，一个有担待的好男人，你的中年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台下，掌声雷动。这一次，所有人都鼓掌了……
2
如同刑天舞干戚之势
仪式结束后，宴会正式开始。他们结婚的时候，采取的是传统中餐形式，十人一桌，边吃边说笑，事后他们认为这种形式不好，脏，容易传病，所以，这次安排分手宴时，卓嫣然就自作主张，采用的是法式冷餐会的形式。大家端着餐盘，举着酒杯，自由组合，有利于健康，还方便交流。
林正英和卓嫣然在一起。林正英与她碰杯说：“十年前我们在此海誓山盟时，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在此友好分手，看来，任何许诺都不能把话说满啊！”
“听柳依依说，有些西方国家已经开始实行合同制婚姻，就是两人订个合同，一次签三年五年，合则续签，不合则到期后各奔前程，我们是不是无意之中赶了一次潮流？”
林正英笑一笑，“也许是吧，只是我还没你这份潇洒，心还是疼的。”
卓嫣然巧笑嫣然，觑着他说：“别装了，连女朋友都带来了，还疼什么。”
“这……”林正英想解释，可又语塞了，笑笑说，“随你怎么理解吧，反正我心疼。”
卓嫣然还是那样巧笑嫣然，“你能这样说我很感动，说明我们过去还是有感情的。”
林正英点点头，“人的生命是以个体而存在的，你有你的中年革命，我有我的中年革命，我能理解你作出的决定，我也能理性地面对我们的分手，我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卓嫣然举起杯说：“为好起来干杯。”
林正英与她重重一碰，一饮而尽。
沈慕清走过来说：“你们看，两个小家伙。”
林正英和卓嫣然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女儿林染与沈慕清的儿子沈历竟然学大人的样子喝交杯酒，两个孩子都一手叉腰，一手交杯，做得有板有眼。林正英和卓嫣然对视一眼，不禁笑了。
沈慕清感叹道：“婚姻啊，不管有多么龌龊，多么艰难，在孩子在年轻人眼里，都是美好的，你俩又都恢复了单身，要像孩子一样去向往婚姻，向往美好，来，我们干杯。”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像三朵盛开的郁金香……
齐人福端着杯子走过来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啊，说了十年还没说够！我当年与李佳离婚，一下子就离了，没你们这么酸。”
林正英笑道：“你与李佳离婚，那是做秀，我们这可是真离。”
“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你们明天又复婚了，我们还得送一份份子钱哩。”齐人福笑眯眯地说。
卓嫣然看着林正英说：“你说，有可能吗？”
林正英摇摇头说：“没有，我不享齐人之福，我追求真正的爱情。”
“你看你。”齐人福面对着沈慕清，指着林正英说，“刚说你酸，你还真酸上了。”
林正英笑起来，与他碰杯说：“我真的追求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哪怕到了八十岁，我还是这个观念，决不苟合，嫣然，你说是不是？”
卓嫣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宁洛施刚好从他们身边走过，接过话茬说：“我相信，正英绝对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这是他与别的男人不同之处，我就看好他这一点。”她面向林正英，做出亲昵状说，“你说是不是？”
林正英把眉毛向上一挑，做出神采飞扬的样子说：“谢谢理解。”
齐人福说：“我还是离开吧，我只追求及时行乐。”
沈慕清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林正英的肩膀说：“交了小朋友，心态也变年轻了，你总是我们中的另类。”
宁洛施娇嗔道：“我可不是小朋友，我的心理年龄与正英一样。”
“好好好。”沈慕清举起手中的杯子说，“我敬你一杯，我可把我的好兄弟交给你了。”
卓嫣然举着杯子悄然离开，她看见王子奇与朗诗妮在一起喁喁私语，就走过去说：“你们的旧情还没断啊！”
朗诗妮举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说：“早就断了，为你开创新的生活局面干杯。”
卓嫣然轻轻喝一口香妮思，对王子奇说：“我们来跳一曲吧。”
王子奇放下杯子，与她一起下到舞池中。他向空中展一下手，工作人员赶忙把灯光和音响打开，放的是一首探戈舞曲。
卓嫣然最擅长的舞蹈就是探戈，王子奇本不喜欢这种20世纪的热门舞蹈探戈，但为了迎合美人，在家练了好几天，与她配舞，也还能应景。他搂着她的腰，两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显得很和谐。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舞池，陈菲对身旁的柳依依说：“真羡慕嫣然，天下的好男人都被她得了。”
柳依依说：“别这么说，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圣斗士。”
“哼，还圣斗士，是剩女吧！我明年一定得把自己给嫁了。”
柳依依指着舞池对面的沈慕清说：“他不是你的初恋情人吗，你勾引他去，你不就可以把自己给嫁了。”
“去去去。”陈菲生气道，“你这不是揭我的伤疤吗，我真恨我当年没眼光。”
“没眼光的何止是你。”柳依依喃喃道，她想起了自己在美国留学时错过的那个男人，若不是他，她也许早就嫁人了。
他们跳完，赢得大家热烈的掌声。宁洛施看了眼热，缠着林正英也要跳。林正英低声道：“你不是我的真女朋友，我们不能太张扬。”
“那有什么啊。”宁洛施撅着小嘴说，“你把我当做你的真女朋友不就得了，说不定我会同意呢！”
林正英苦笑着摇摇头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界无限可能，来吧，我们也去跳一曲，斗牛，比他们还要热烈奔放，把你的过去都扔在这个宴会上。”
看着她热情的眼睛，林正英只得点头同意了。宁洛施要他去换衣裳，他惊讶道：“我没带服装啊，难道你还带服装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跳斗牛舞？”
宁洛施笑道：“我什么都知道，既然帮你演戏，就得把戏演足嘛！”
林正英感叹道：“你真有心！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洛施说：“这还不容易，我在网上查看你们今古传媒集团联欢晚会的视频，发现你在晚会上与一个高个儿女孩跳斗牛舞，跳得还不错，快赶得上专业水平了，就想在这里陪你露一手。”
林正英感动得不能自已，伸出手想把她拉入怀中，刚刚接触到她的手时，突然意识到她不是自己真正的女朋友，连忙举起手说：“Sorry，Sor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