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忘川河的尽头,这里的景色又是一个模样。左边是祥和安宁,右边是漆黑萧索。对比鲜明的两边让上官夜宸开始提高警惕心。正当犹豫着要不要前进的时候,看到右边出现了一群人。
四个人抬着一个人,看起来有十几个这样的“组合”。正前方是两个手握佩剑的像是护卫的人。
“这次的战争,我们冥界损失不少。”
“的确。若不是冥王提前布下‘明线’,恐怕我们冥界已经消失在这三界之中。”
那一队人直接无视上官夜宸,自己说着自己的消失在了前方。
“大师兄!你等等我们啊!”
摸不着头脑的上官夜宸又被右边一群孩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十来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孩子跑着从远方赶过来。声音是天籁,笑脸是绝美。
“等什么!冥王姐姐今日刚得空休息,我要去见她!你们跟着做什么?”被围住的男孩一脸的不耐烦。个头比其他孩子要高出一头,兴许是这群孩子的“王”。
“不管!我们也要去见姐姐。好不容易等姐姐回来,就你自己去,不公平!”紧紧扯着那个男孩衣袖的小女孩撅着小嘴很是不满。
“大人。原来您在这里。”被这群孩子逗出笑脸的上官夜宸也被人“抓住了”。
回头一看,来者头戴幅巾身着绣着麒麟的浅蓝色的束腰襕衫,足蹬丝履。
本来还在疑惑来者何人,当看到他腰间佩戴着的和田玉佩时,上官夜宸顿时知晓了他的身份。
“夜宸不知是大护法,还请见谅。”拱手作揖,语气甚是尊重。
东方燚先是向上官夜宸示意抱歉,又走向那群孩子。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冥王和死神可等你们很久了。”
孩子争执不休的孩童们一看到东方燚就立刻站直如松,一动不动。倒是那个男孩反应迅速,朝东方燚行礼:“还请护法不要责怪师弟和师妹们。是我做事不当,误了冥王的时间。”
东方燚轻轻抚摸着那男孩的头,蹲下来与他对视:“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他们要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好了。你是老大,他们都会听你的。再说了,这次的见面只是一场家宴。你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们的恩人了吧?”
看到这些孩子一脸凝重,东方燚的语气又温柔了几许:“快去吧。只要记着莫要扫了死神和十殿阎罗的面子就好。剩下的,和往常一样。”
听完东方燚的话,这些小孩就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恩准,都像脚底抹油一样跑向了宴席所在地。
“他们很听你的话?”上官夜宸踱步到东方燚的身边。
“不是。他们对自己人都这样。”眼光一直追随他们的身影,目光像极了初为人父。
“我刚刚经历的生死之战,不是幻觉。对吗?”虽有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
东方燚一直在冥界与敌人厮杀,亲眼见证了欧阳冰痕用自己的心头血把血流成河的冥界恢复如初。感觉上像是幻觉,可这依旧是真的。“当然。”
“可,你不是……”
“我的身份和你一样。我也是魂灵人,且我还是暗月族人。”看到上官夜宸瞪大了双眼,东方燚只是笑了笑,“我们四个人都是。”
“好了。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带你去见主上吧。这是冥界,没有主上的玉佩指引,我们都会迷路。”转身就走,不给上官夜宸丝毫准备。
一路前进,满地花香。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和两排垂柳树,让人们口中神秘又阴暗的冥界变成了世外桃源。
七彩的蝴蝶以精灵的样子出现在空中,舞动身姿,何等美丽。不远处的几棵梅花树形成了一个圈,围着一泓泉水。
泉水叮铃,梅花溢香。
“那便是整个冥界的源头,无忧泉。”看到上官夜宸只是盯着无忧泉,不再前行一步,东方燚主动开口。“此次战争,也是雁帝为了毁掉无忧泉而发起的。”猛地一转身,攥住上官夜宸的肩膀,恶狠狠的说:“看清你们眼中‘功德无量’的雁帝!他只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小人!毁我战神不说,还灭我全族!这等小人,凭什么在魂灵世界称王称帝?!”
上官夜宸双眸之中全是红了眼睛的东方燚,耳边全是他刚才的一番话。
两个人被分开。东方燚被北冥竑和西门琰压制着,上官夜宸被南宫暶搀扶着。
“主上。”三个人立刻向冰痕低头施礼。
“把燚带下去,让他好好休息。你们先暂时不要回人界了。”身着黑色冥王服的冰痕站在无忧泉边安静的安排着一切。
“暶,带着这些‘冰晶’回死神圣域。”只是轻轻一抬手,无忧泉上空就出现了许多泛着寒意的类似水晶的东西出现。他们被冰痕用心呵护的放入一个同样泛冷的盒子里面交给南宫暶。
等到只剩下上官夜宸一个人的时候,冰痕才慢慢地离开无忧泉。在与他擦肩而过:“今日冥界有场家宴。师父,师伯都会来。你也跟着吧。”
“姑姑!姑姑!”两人般配的身影并肩离开不久,就听到后面一声清脆,顽皮的声音。
“小郡主。你慢点!”白无常在后面紧追。
两人一回头却只看得见白无常一个人在几米外气喘吁吁。
等缓过来气后,白无常才向冰痕行礼:“打扰到了冥王,请您降罪。”
眼睛一直追着身边忽闪的身影,冰痕满眼笑意:“白使者何罪之有?”
“属下未能看护好小郡主,是属下之罪。”单膝跪地,左手放在左腿上,低着头不知是何神情。
冰痕笑着伸出右手,左手在空气中点了一下:“又调皮了。没看到白无常很累吗?”
“真是讨厌!姑姑怎么知道我的?”显出了身形,是一个被冰痕抓住捂着额头的小姑娘。明明是撅着小嘴巴,却尽显可爱。
反手捉住了冰痕,昂起头笑嘻嘻的看着冰痕:“姑姑,听说北海龙王和南海龙王也要来?”
“嗯。”冰痕看到她狡猾的转动着眼睛,就想听听她接下来的话。
“那东海,西海的龙王怎么不来?”
“你为什么期待他们也来?”
“嘻嘻嘻,他们四个如果都在的话。嘻嘻嘻,我就可以,嘻嘻嘻……”不说话却一直笑。让上官夜宸和白无常感觉阵阵寒意。
“齐平,我可以帮你把他们都请来。但是你绝不能把四位龙王气着了。”不去管小丫头有什么“奇思妙想”,可以陪着她玩但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
看着冰痕一脸严肃,齐平也收起了笑脸狠狠地点了点头。“姑姑放心。平儿心中有数的。”再一个转身,又消失不见。
“……”看不见人影,白无常刚抬脚却被喊住。
“莫去。让她自己玩就好。与其追着她跑倒不如去帮别人的忙。”冰痕意有所指,白无常也明了。随即福福身子,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离开无忧泉,冰痕和夜宸似是漫无目的的行走。走在唯一的小路上,还容得下两个人并肩。像极了一对金童玉女。
依旧是指猴模样的冥不知何时抱住了冰痕的手指,安睡的样子使得冰痕的心逐渐平稳。右手的金龙镯此时叮叮作响,吓醒了冥。
“主人!?”猛地一松手却平安的掉在了冰痕的掌心之中。
“嗯。若是需要休息就去空间里,待在外面不怕生病?”低头看着还没睡醒的冥,冰痕的语气极致版的温柔。
揉了揉眼睛,冥立刻挑起来,指着冰痕大喊:“主人!你的左眼什么时候变了?”
冰痕抬手覆上那只无色的眼睛,缓缓开口:“何时?不记得了。”
“你知不知道,这变化是标志着你身体的逆转啊!”
“不过是一只眼睛的变化,不足为惧。”
“主人,您且等着。我去天山给您取安神铧。”不顾冰痕的反对,冥直接化作鲲鹏,去往天山。
“我们也走吧。这次你坐在安灵旁边。”
拿出一张面具,把自己的脸再次完美的遮盖住。反背着手,走向了宴会开始的地方。
冥界也完全入了夜。宴会上点燃了灯盏,或是飞满了萤火虫。修为才百年的几个小儿聚在一块嬉戏打闹。修为千年万年的隔着酒桌谈笑。一派祥和。
见到冰痕来到,全场的人起身站立,拱手行礼:“冥王。”
“希望我的迟到没有打扰到各位的雅兴。”轻笑着还礼,也同时坐在了上座。“各位接着进行。”
冰痕的左边是死神尊者,右边是十殿阎罗。
“这次战役可有伤害到你?”
“死神劳心了,并没有伤害我。倒是给你们带来了许多麻烦。”
“殿下何出此言?我们冥界战士也好久没有打仗了,这次可真是痛快淋漓!”
“可不是!这些小娃们也得到了成长,见识到了往常见不到的血腥。这可是难得的经历。”
正聊得兴头上,又从天而降四位修为极高的人。服装各异,气场却相同。
“我们四兄弟来晚了啊。为了赔礼,我们特意从海中带来了些特产给各位补补。”
“龙王不会是把自家的臣民给拿来了吧?”
冰痕看着互相打趣的众人,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忽然,意识中多出来了冥的话。
“各位先说着,本王有要事在身,还望包涵。”
“没事没事,冥王去就是。这家宴没多少礼节。”上了年纪的老人早就不在乎什么礼节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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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落地,就看见了在彼岸花丛中徘徊的冥。“什么事,这么急?”
“我在天山遇到了天尊。他说您是心中余情未了引起的血脉异变。”从内衫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说是您吃下这个,就能恢复了。”
妄情丹,仙界最狠的断情药。这也就是冥在这里犹豫的原因了。
伸手接过,毫不犹豫的悉数吃下。才把玩精致的瓷瓶:“天尊是狠了心要我跳出凡尘。”
话音落,瓷瓶应声落地破碎。而冰痕也被刺骨的凉意围绕,最后消失在心口处。再睁眼,冰痕骨子里的冷血又多了几分。
“主人,您有何吩咐?”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吓到了正担心冰痕的冥。
“安灵,你管辖的区域近来可有什么异样?”弯身去嗅彼岸花的清香,却反问着身后看起来不过18岁模样的男孩。
“除了小妹爱闹之外一切安好。”一直行礼不曾看冰痕一眼。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命都是冰痕给的,现在的荣华与无忧也是冰痕给的。他没有资格去看冰痕,也没有资格去爱。唯一能做的只有守护与听命与她。
“把这个给安平。可以让她放心玩,又不会过火。”折下一朵彼岸花在掌中化作一枚血红欲滴的玉佩,落在了安灵手中。
“属下这就去。”转身欲走,却又听到一句话。
“记得让她,时刻记住自己出生的意义。”
安平,平安。安灵,灵安。一个希望生前平平安安;一个祈求死后灵魂安生。
可这世界的不公太多,怎么能用名字寓意就能逃得过去?凡事,还要用行动去做。
“冥,你化作我的样子去宴会上。今日我要彻查冥界!”
不明所以的冥正在走神,被主人吩咐之后用一双迷茫的眼睛追寻冰痕的身影。但是,一个气息就已经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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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正装,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冰痕漫步在奈何桥上。拱形的石桥泛着古老的气息,长长的道路一眼望不到边。
“奈何奈何,真是让人无可奈何。”轻启嘴唇,一句包含无奈的语言脱口而出。
看着只有在彼岸花开才会变得美丽的奈何桥一景,冰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一转身,望见了断情河中站立的老冥王。
“前辈!”一个飞身,冰痕径直落在河面上,没有沾染一滴水。
“冰痕啊,你长大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回来。”老冥王转过身来看着冰痕,眼底的呵护不言而喻。
“是晚辈不才。当初下凡历劫竟丢了满身修为被红尘所困,误了您飞身成仙的时机。”想起以前,冰痕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满心愧疚。
老冥王的手放在冰痕的头上,浅浅一笑:“你无心,凡人怎么可能困得住你。不过是你的血脉需要一段经历来凝聚、升华,这才自行散去你全身修为,让你经历凡间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慢慢转过身去,看着三生石又叹息,“可是你就是你,无论身处何方永远都不会变。而你身上最纯的血脉也在不断地升华。你的无心让你无情冷血,也让你不会在乎每一次历劫的伤心事。相反,那些伤心事变成了一道道束缚你心的枷锁,成为你的经验让你更加成熟与冷漠。只是可惜了你这孩子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经历一场情爱,谈婚论嫁,生儿育女。”再转回身子,望着冰痕的眼睛无比犀利,“这世间最狠的一切都发生在你身上。这让我怎么安心,怎么舍得让你这孩子一个人面对?可是,不舍也要舍,你的路终究是你一个人走。我无能为力,也无力可为……”用心良苦的老冥王在说完一段话后还是化作了点点光芒消失不见。
而冰痕,那么多的话只有一句在耳边来回过“你的路终究是你一个人走。”
站直身子看向三生石,眼底是无畏无惧:“既然必须我一个人走完,那就让我看看你和我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冰痕毫不犹豫的走进三生石放出的光芒中,探寻自己的“前世”与冥界最终的秘密。
“冰痕,你不该来。”
刚进入三生石内,就听到一句无力的话语。
隐去灵力的冰痕依旧无惧的向前走,才看到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眼底是无尽的伤痛与绝望。
“落雪,没想到你在这里。”
“是的。每一次的伤痛都会放在我心里。冰痕!明明我们是一个人,你为什么非要排斥我,摆脱我?!”那女子的声音满是痛恨。她想要和冰痕厮打一番,却扯动了沉重的枷锁。“你看!这都是你害的。”最后充满恨意的声音化作了嘴边无奈的笑容。
冰痕居高临下的看着落雪,嫌弃般抬起她的下颚:“落雪,你若安分守己,我不会把你从身体内驱逐出去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多情!”想起落雪的自作主张而间接的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冰痕就忍不住厌恶。即使她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那是你固执!你不知道情有多好!”还是无谓的狡辩与挣扎。
冰痕看见她眼底愈演愈烈的欲火还是下了狠心召唤出了冰焰剑。
看到冰痕掌上的冰焰剑,落雪开始慌张并后退:“不可以,不可以的!你杀了我你也会遭到反噬的!更何况,你杀了我永远都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了!你不能杀我!”害怕开始变为恐惧,咆哮声充斥着三生石内。
看到随着落雪的咆哮声而起的怨念与怨灵,冰痕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看,看看这些因你而起的怨念与怨灵。他们本是活生生的人或者精灵。若不是你的一念之差,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往事种种都出现在冰痕和落雪的周围,显示了她们最初的和谐与分裂时的决绝,还有那些不该发生却发生了的错事。
“你--”落雪睁大了眼睛看着抱住自己的冰痕。
“你也是我的一部分,死,就死的温暖一些。”慢慢离开落雪,冰焰剑却又送入她的身体几分。血,顺着剑柄流下。冰痕无意中染上的血竟然化作了火焰。等到冰痕身上没有落雪的气息之后,那团火竟然落到了落雪身上越烧越旺。甚至连冰焰剑都消失不见。
随着满是怨恨的落雪消失,三生石内的黑暗也开始消退。冰痕这才走出去。
“小丫头,杀死一个自己,又赔上一把上好的冰焰剑。这笔买卖不值得。”孙悟空坐在柳树下吃着桃子,看着冰痕慢条斯理的走出来很是不客气的开始毒舌。
冰痕站立不动的看着享受的孙悟空,忽然笑了一下:“大圣当初也杀死过一个自己,那时的您可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感觉?”
冰痕笑得很美,但是孙悟空却感觉不怀好意:“没什么值不值得啊。他用我的身份伤害了我在乎的人,还害我被冤枉,不杀他难解我心头恨。”
“这就对了。我杀她的心情和当初的您一样。”
其实,冥界也有十里春风拂面,百里桃花盛开,只不过是被人们相传的失去了美丽。而那彼岸花则是一直守在三生石边,奈何桥下,忘川河旁……
“原来,师父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是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