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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四人行

又一年春暖花开,春燕归来。

前来卓府恭贺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又陆陆续续的告辞。按理说,新年过后,除了分布在玄机剑庄不远处的几个帮派派人来恭贺新年外,其他各派都只是写了拜年的信件邮寄来。但今年登门拜年的人回去后散布了武林盟主低调嫁女的消息,一下子,远至千里的帮派也匆匆派人来道喜。

卓玄青盟主为人一向低调,除了例行的聚会外,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出嫁,对方还是在朝廷中颇具势力的云王府世子,这样悄无声息可真是让人意外。等到拜会的人越来越多,得到的消息也就更清晰了。原来,卓盟主不但嫁女儿,而且是同时嫁两个女儿,另一个亲家还是隐世多年的景大将军。而卓府这样低调,正是因为这个女儿,原来的身份却是江湖上有名的鬼绝谷女使之一,火女。

其实,武林中人胸中自有丘壑,不喜欢议论别人的闲言碎语,加上大家都对卓盟主极其敬重,赶来拜会的人都是真心道喜的。但世间人千千万,总是会有喜欢道是非,想要看热闹的,毕竟火女这个名字可以让小半个江湖闻风丧胆。

来卓府看热闹的人,都被卓盟主截在了厅堂,没有人看到传说中可以冒火的火女,也没有荣幸见到可以跟卓夫人媲美的卓蜚蜚。在大家看来,卓盟主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千金实在宝贝得很好,不仅连接待宾客的前厅去不了,还要小心的避免在花园中被人找到。

可是,已经被限制在房间中无聊了三天的卓蜚蜚再也憋不住要呼吸新鲜空气的欲望了,既然不能在府中被人逮个正着,那就干脆走远点,走出玄机剑庄,到热闹的市集上。

于是,当卓盟主在府上接待络绎不绝的客人时,四个年轻人悄悄跑到集市上闲逛。俊男美女,走在街上,引得路人不时回头张望,好生气派。

景然还是一身黑衣,只是身上的花纹由素来的暗金色换成了赤红色,好像是为了配合他眼光紧随的美人。卓蜚蜚虽然换下了一身火红,但由于嫌弃其他颜色,还是穿了一件半红半白过度的长裙。虽然不再被热症所困扰,脸上的桃红却还在,褪下了过度的妆容,反倒更像个小仙女。卓薇薇今日穿了件明亮的鹅黄色长袍,白嫩的脸上已经能够透出淡淡的红晕。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似树上刚孵化出来的小鸟,被依旧翩翩白衣的云非凡紧紧地牵在手中。他手里摇着一把镶着金边的折扇,不时打开看看扇面上最近新题的词。

晚上,几个人逛累了就到卓薇薇推荐的酒楼里吃饭。卓蜚蜚已经能够接受母亲和薇薇夹在自己碗里的菜,虽然她仍没学会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菜夹回给她们。一道道喷香可口的菜肴吃得大家甚是开怀,所以当云非凡举着酒杯开始赞叹满街春色时,卓蜚蜚顿觉头大,翻了个白眼,起身就向外走,说是吃饱了要去买红枣糕做甜点。卓薇薇知道她是因为不懂诗词才离开,也附和道知道哪里的红枣糕好吃,一起下了酒楼。

两个男人留在酒楼继续饮酒,两个女人继续在集市上散步。自从认了这个姐姐后,卓薇薇一直试图像其他姐妹那样亲密的挽着手臂,可偏偏这个姐姐却总是习惯与人保持疏离感。

这晚,当卓薇薇再次伸手拉向卓蜚蜚的手臂时,她还是下意识的先缩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地把手臂递给卓薇薇,装作一脸不屑的说,“拉着吧,别走丢了。”卓薇薇心满意足的拉过她的手臂,抱在怀里,将头偎向姐姐,笑眯眯的说,“姐,你能做我姐姐,我真高兴。”卓蜚蜚没有回答,她还是没有真正理解亲情,只是觉得这句话听在耳里也很高兴。

是时,卓家俩姐妹正好拐入一个小巷,马上就到卓薇薇说的最好吃的红枣糕店。巫女的剑就是这个时候刺过来的,薄薄的剑身破风而来,直奔卓蜚蜚,卓蜚蜚足见稍一点地,已向右侧跃出一丈远,轻松避开利剑。

对于十几年来独来独往的卓蜚蜚来说,遇到过多少次这样的突然偷袭已经数不清了,轻松躲避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避开这一剑后要做的自然是让这个大胆偷袭的人赶紧投胎到下一世好好修炼。

但是,她忘记了这次身边还有个妹妹,一个需要她保护、值得她保护的人。待她站定回身,将手摸向腰间的长鞭时呆住了。巫女的剑尖已经架在了卓薇薇的脖子上,刚刚抱着自己手臂的右手正捂在肩上一个流血的伤口。

其实,挟持人质这种计谋卓蜚蜚也是懂得的,只是她从来不屑使用罢了。她一向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比如打不过巫女就避开她,打不过景然就限制他。这种依靠要挟来取胜的方法发生在同样自命清高的巫女身上,还是让卓蜚蜚有些意外的。

但是一个门派出来的人,想法也不能要求一致。看到巫女剑下的卓薇薇,卓蜚蜚还是有点惊讶的。对于一个自小被培训为杀手的人,卓蜚蜚从未有过感情牵绊,第一个念头就是莫名其妙。转念想到片刻前卓薇薇还在身边表达对自己的喜爱,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种对她的胁迫。想到这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巫女,你别伤害我妹妹。”

巫女见曾经与自己一样不近人情的火女如今这样关怀别人,又是吃惊又是满意,“火女,哦不,是卓家大小姐,没想到你也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了?”

卓蜚蜚也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姑姑曾经对她们三个女使说过,如果有了情感,就离失败不远了,而这个失败对她们来说,就意味着生命的结束。卓蜚蜚是多么自私的人啊,她怎么会用牺牲自己去保别人。然而,面对卓薇薇的安危,她的回答竟然是,“你想要我怎么样?”

“姐,你别管我,去找非凡和然哥哥……”卓薇薇生怕好不容易劝回来的姐姐再次阴晴不定,回到鬼绝谷的魔爪,也不顾有剑压在脖子上,着急的向卓蜚蜚大叫。

“别说话。”巫女将手中的剑更靠近卓薇薇的脖子,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给对面的卓蜚蜚,道,“先吃了它,我不想跟你耗费体力。”

卓蜚蜚伸手接过药丸,低头瞥了一眼,抬头又瞧了一眼已经在卓薇薇脖子上划出血痕的剑,在卓薇薇“不要”的叫喊声中,毫不犹豫的将药丸送进口中。

巫女看着卓蜚蜚吞下了药丸,迅速收起手中的剑,将卓薇薇推向卓蜚蜚身边,目光仍旧冷冽,“姑姑需要五行灵珠。”

卓蜚蜚前行几步,一把拉过卓薇薇护在身后,侧头对身后的卓薇薇急速说道,“快找景然过来。”

看到卓薇薇离开,巫女下意识的要追,被卓蜚蜚拦在中间,也不气恼,自然的停下脚步,紧盯着她看。

卓蜚蜚毫不示弱的迎上巫女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良久。突然脸上又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冷笑道,“你以为毒女那破药压制了我的内力,我就必须要听你处置了?”说着慢慢抽出腰间的长鞭,抖了抖,继续说道,“我这一手漂亮的鞭子,即使没有内力,招式耍出来也很带劲的,你要不要看看呢?”

“哦?这样啊。”巫女听了她的话,也笑了,“那就按你想的,试试吧。”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再次脱离剑鞘,直直奔来。

卓蜚蜚甩起手中的长鞭,迎向巫女刺过来的剑。然而,毕竟没有内力,这一鞭甩出去,只稍微阻挡了来剑的势头,剑尖似乎都没有一点偏移仍旧笔直的刺过来,只有侧身躲过。

巫女第一剑刺空,顺势横过剑身,跟着卓蜚蜚的方向平扫过来。卓蜚蜚仰头避开,并迅速抬腿,一脚踢向巫女握剑的手腕。

然而正如所料,这一脚的力度也没有发挥出平日里的水平,但也迫使巫女收剑,回身重新挽了个剑花,窄薄的长剑再次刺出。

卓蜚蜚见剑再次袭来,右手稍微一抖长鞭,左手抓向鞭尾,两只手抻着长鞭就向巫女的剑套去。然而,剑是套住了,剑的来势却没有停住,虽然力道减去了大半,仍旧重重的刺在她的右肩上。卓蜚蜚手上失力,紧接着又挨了巫女踢在胸口的一脚,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巫女收回剑,将剑身上的鞭子绕下来,扔在卓蜚蜚身边,讥笑道,“我看你这鞭子,耍的也不怎么样。”

卓蜚蜚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本来就打不过巫女,现在连好不容易借助五行灵珠提升的内力也被控制,想要全身而退,就只能撑到在景然赶来前不被捉回去。她静默了一下,抬头换上倔强的眼神,“姑姑还想要用灵珠练功啊?她上次不是已经催动灵珠了吗,难道她不满足?”

巫女狠狠的瞪着卓蜚蜚,怒骂道,“要不是你捣乱,姑姑怎么会险些走火入魔。”

卓蜚蜚吃惊道,“姑姑也走火入魔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巫女冷笑道,“你是在关心姑姑吗?那我就告诉你,她每个月十五的晚上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癫狂,我们谁她都认不出,见人就杀,谷里的人几乎都被她杀光了。姑姑现在只想取回灵珠,完成功力的提升,一统江湖。如果你还念在她把你养大,你就应该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一统江湖?她是要祸害江湖吧?”卓蜚蜚嘲笑,紧接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不过的确姑姑需要五行灵珠,我之前也因为吸食灵珠灵力而走火入魔,靠灵珠才恢复的。”

巫女诧异,突然又露出一抹奸笑,“那就正好带你回去,绑了你,不但姑姑的病有的治,灵珠也不用担心不会送来了。”

卓蜚蜚心中一惊,没想到好心却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急忙转身向后跑去。

巫女冷笑一声,长剑随着跃起的身形,直奔卓蜚蜚追去。

卓蜚蜚耳听身后的风声,回身见巫女的剑已经逼近,后退也躲不过,只得伸出双手,死命握住巫女执剑的手腕,把剑锋指向空中。

就在卓蜚蜚支撑不住时,一把打着转的扇子猛地飞向巫女。巫女逼不得已撤剑退后,后退时还不忘将空着的手狠狠拍在卓蜚蜚胸口。

卓蜚蜚在倒地前被赶来的景然接住,带回怀中。看到景然,她稍感放松,却觉得闷在胸口的一股气上涌,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吐出了这口血,反倒平复了不少。对焦虑的卓薇薇和云非凡摆摆手,道“没事”。

景然担忧又心疼的低头询问怀中的卓蜚蜚,看她示意自己没事,才稍微宽心。再抬头看向巫女时,眼中已经腾起了凶狠的杀气。

面对敌众我寡的情况,巫女倒是表现的从容。倒不是如平时一样,有自信对付过更多的人,她亲眼见到过景然在姑姑催动五行灵珠的时候很快打败了姑姑,没有把握胜过景然。但她就那样笑看着卓蜚蜚吐血,看着其他三人满心报复的神态,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好像故意等在那里,当四个人的目光最终都看向了自己时,才对着卓蜚蜚慢慢开口,“忘了告诉你,毒女在散力丹中新加了一副药,一个月内如果没有解药,可能会死的很难看。具体什么症状,我倒忘记了,不过肯定是你不想让他们看到的样子。”

这个消息如一道闪电,劈在几个人心中。卓薇薇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刚才给我姐吃的是、是散力丹?”

巫女看着卓薇薇笑,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大家都看着卓蜚蜚,卓蜚蜚回想刚刚虽然心急救薇薇,但还是确定了是散力丹才吞进去的。可是,如果混进了其他毒药,以毒女炼毒的习惯,巫女应该说的是实话。否则,她怎么会在自己刚吞下药,就轻易放走卓薇薇去通风报信,此刻又一点都不慌张。

景然已经欺身上前,卓蜚蜚拉了拉景然的衣袖,闷声道,“没用的,她不会把解药带在身上的。”

巫女点点头,不屑的说,“这倒是真的,毒女那些玩意,我可不想碰。”

卓薇薇咬牙切齿道,“那你不还是照样用了她的毒,别以为你好到哪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巫女瞥瞥嘴角,虽然气恼但也不反驳,在四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要想救她,在下个月十五之前,带着五行灵珠回谷换解药。”说完,转身离开。

卓蜚蜚看着巫女离开,慢慢低下头,嘲笑般无力的自言自语,“做个好人,真的好难啊。”身边的景然听到这句话,拥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

回到玄机剑庄时,已是入夜。几位长辈看到受了伤的两个女孩都很着急,当云非凡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后,不免加深了对卓蜚蜚的担忧。

虽然五行灵珠再次回到鬼绝谷主手中,可能会造成整个江湖的危害,但在景然的保证下和卓蜚蜚的性命面前,卓玄青暂且卸下武林盟主的身份,同意让景然四人带着五行灵珠一同前往鬼绝谷。

此行的首要目的自然是换取卓蜚蜚的解药,其次是争取一举歼灭残存的鬼绝谷,剿灭邪魔外道,维护武林正义。

一年前的此时,未经风雨的景然、云非凡和卓薇薇第一次临危受命,搅入了与鬼绝谷纠缠不清的关系中。如今,又是春意盎然之时,加入了卓蜚蜚的四人行列,再次承担起肩上的重任,踏上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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