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未开之时,充斥混沌之气,居中一条深不可测之鸿沟,生灵不存。万余年前,鸿沟内突然炸裂,冲出一股无双能量,混沌之气与这无双能量搅而汇之,化生出先天之炁,此新生能量初时甚为驳杂,引动巨变,混沌之空间就此分离开。鸿沟为界,始有天地。
巨变之后,先天之炁也一分为二,分散于天地两处。剩余混沌之能量亦转化成阴阳二气和浊气存于世间。
鸿沟之上,先天之炁育九九八十一生灵,为神。不老不病不死不灭,造梵监、无量、寂然、不骄、无想、高虚、灵化、洞元、郁单九天而居之。
鸿沟之下,先天之炁育巨人与诸先民。巨人生而高大,智慧。诸先民虽不具神之名,却也长生不死,拥有无上智慧,掌多方神通。巨人与诸先民,身材虽有巨大差异,却也相处甚欢,互帮互助,相安无事。
直至一日,九天诸神合众神之力打通鸿沟,架起天梯,天地之间才有了联系。初时相处倒也无事,久而久之,诸神与巨人间冲突渐出,多生罅隙,矛盾聚少成多。千余年前,终于因为久积的矛盾,双方谁也不肯妥协退让,引发了那场将鸿沟熔尽,天崩地陷的旷世大战。
此战历时七天七夜,诸神终于剿灭干净巨人族,给予巨人族帮助的几族先民,也被牵连绞杀,无一幸免。
诸神将巨人躯干,分而化之,成风云,成雷霆,成日月,成山川,成河流,成田土,成星辰,成草木,成金石,成珠玉,成雨泽。
又将窜于天地间的先天之炁合阴阳二气化而为人。
不想,诸神欲毁之浊气自行与鸿沟燃烧之时蒸腾而出的能量混合,生出妖、魔、精、怪、灵几种生灵,分散天地之间,踪迹难寻。
而我们,就是先民的后裔,不死族留存的后人。先辈将我族定居在这员丘山,志为守护扶摇神树,而你们今天到这里来听我布课,也是为着我族祖辈代代传下的这个使命……
“俞夫子,您能说些新鲜的吗,每每都是这些神话故事,什么诸神,我可是一个都不曾见过,那扶摇神树也只不过烂树根一根,哪里有神树的样子,您莫不是骗人的吧……”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你,你,怎么又是你,你这个小孩子,目无尊长,不遵法纪,不思……”
“不思进取嘛,我知道。”声音越窗而进,转眼已来到了学堂之中。学堂里的几十双眼睛,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想来都已习惯。说话的少年自顾自的选了张空椅子,坐了下来,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俞夫子。“我就替您说了,省的您浪费口水……”
因为气恼,俞夫子脸上遍布的褶皱都挤凑在了一起,模样甚是滑稽,本欲再说些教训的话,心中一紧,却最终只是摇头轻叹了之。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都散了回家去吧!”俞夫子交代了一句,转身便走,不再理闯进的少年,步履虽蹒跚踯躅,一刻也不想多留的心思倒不难看出。
“夫子,您还没告诉我,剒叔在哪呢,夫子……夫……”
“燕脂潭……”
俞夫子头也不回,只说了三个字,便已消失在了屋舍之后。少年不禁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夫子躲我真是越见熟练了!”待他起身要离开时,才发现学堂只剩他一人,其他人早就没了踪影。“你们……可见不只我听不得夫子的布课啊”,少年感叹着奔出学堂,向俞夫子相反的方向行去。
燕脂潭,员丘山内一处面积极小的潭水,潭水的颜色,因酷似燕脂而得名。
少年此时便临潭而立,燕脂潭面积却是不大,少年一眼便已将周边看了个干净,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雍~门~剒……”少年也懒的再寻,索性坐到潭水旁,大叫了起来。
只是叫了数声,也不见所寻之人,便也不再费力,脱掉了鞋子,坐在潭边,踢起水来。
“剒叔,你若再不出来,我可是要往潭里撒些污秽之物了。”少年作势就要解开腰带,懒懒的说道。
“胡闹!你就不能安静的待上一会吗……”声音却是从潭水内部传出,隔着潭水,却清晰的很。
声音刚刚落下,潭水中央便升起无数水泡,旋涡般散开,一人影从中穿出,落在少年身旁。
“怎么?又研习什么新东西了?”少年头也不抬的问道。
“嗯,差不多了,被你给打断了。说吧,找我什么事?”人影一屁股坐到了少年身旁,虽然从水中出来,身上衣衫却没半分水迹。
“哼,你倒是忘的干净!”少年有些着恼,没好气的说道。
人影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子雅,今天是你娘的祭日吧!”。也不待少年回应,便又说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到了日子,枉我躲在潭底,终究是避无可避……”人影声音渐低,再不似刚才那般轻快。
“剒叔……”子雅似感到了人影此时的低落心情,也不再气恼。转过身子看向身旁的人影,眼前的人,看似三十左右的年纪,头发大半花白,就那样随意的盘在脑后。刀刻般坚毅的一张脸此时也因为低落的心情而变得阴沉不定。
“子雅,你今年十六岁了?”沉默了片刻,雍门剒眯起眼睛问道,之前的低落已一扫而光。
“你应该说是我娘离开的第十六年……”子雅不满的回答道。
“却是,却是!”雍门剒也不再反驳。
“剒叔,你我其实也是会死的吧?”子雅问道。
“会吧!不过嘛,现在不会!”雍门剒揉了揉鼻子,微笑道。“不死族人,只要还保有一丝先天之炁,便不会死。你这几月有没有偷懒,可有将我教你的好好练习?”
子雅翻了翻白眼,道:“你教我的?别不害臊,那都是娘亲留下的……”
“我也有教导之功啊,你这么说,不是抹杀了我的付出了吗,我可是既当爹又当娘,拉扯你……”
子雅木然的的看着雍门剒,“当爹的呢,那是族长爷爷,当娘的是相姑姑,您又是哪位啊?”不待雍门剒继续说下去,便打断道。
雍门剒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像是说给自己听般:“教导之功总是有的……”
子雅不再看他的惺惺作态,“走吧,去圣庙!时辰到了。”旋即起身说道。
说罢也不顾雍门剒是否应声,便自顾自的朝来时的方向走去。雍门剒赶紧追上他,每一年的这一日,都是他最想忘记的一天,可偏偏又不得忘记,即便子雅不来寻他,他也做不到安然待在潭底。在心里总是能清晰的看到那张脸,恬淡,安静,永远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不死族的圣庙建在扶摇神树下,方正的一排排建筑将扶摇神树围在正中。平常日子,除了长老会,普通族人只到圣庙正前方的圣堂进行朝拜,并不会进入到圣庙的其他区域。只有族内大型的祭祀和庆典集会举办时,圣庙方会部分开放,神树之后仍是禁地。
而此时,子雅和雍门剒却站在了神树之后禁地的门前,扣响了门上古朴陈旧的门环。不多时,门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大门也随着脚步声戛然而止而慢慢的开启。门后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和一位同样白衣的典雅妇人。
“子雅,你怎么才来,时辰都快误了……”妇人柔声责怪了子雅一句,不及子雅反应便伸手拉着他向里面行去。
雍门剒和白衣男子轻咳了几声,互相谦让着也随之走向了院中。
院内陈设简单,除几张石桌石凳,便再无其他,只院落中央建有一黑色九层高塔,甚是突兀诡异,远远看去似活物般张牙舞爪。妇人一路说着话,一路拉着子雅朝黑塔走去,直到没入塔底的阴影处,失了踪迹。雍门剒和白衣男子相视苦笑一下,各自加快了脚步。
塔内一层空无一物,透着森然之气,妇人与子雅进入塔内,顺着右手边石梯便一路向下行去,雍门剒和白衣男子也相继跟了下去。四人很快便来到了塔底。塔底的陈设依旧十分的简单,只在中心位置立有一黑色石碑,上书“子雅弱水之墓”六字。
“族长爷爷,相姑姑,剒叔,今年由我来吧……”子雅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轻声说道。
三人各自交换了目光,自觉的都退到墓碑十步之外,没有再说话。
子雅转过身,跪在了墓前。
“娘,儿子来看您了,儿子今年十六岁了,以前都是剒叔跟您念叨,我怕您都厌烦他了。族长爷爷和相姑姑对我很好,吃得好,睡的好,个子也长高了,您放心吧!”
听着子雅的话,雍门剒心里似针扎般难受,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胸膛里憋的一口气挤压的肋骨生疼。
“娘,儿子把您留下的神弃诀修到了归精境界第七层……”白衣男子疑惑的看向雍门剒,后者轻轻摇了两下头,“小家伙,居然这个年纪就修到了这个境界,往后真不知会怎样让我们惊喜……”
“待成年礼过后,儿子就要离开员丘山,出去游荡了。要踏遍九州之地,给您带很多员丘山没有的稀奇之物,您要保佑儿子一路顺利……”
子雅也不知道自己都跟娘亲说了什么,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他更不知道,他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后面三个人也跟着站了两个时辰,直到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人并没有离去,相对静默着,最后还是白衣男子先开了口。“子雅……已经修到这个境界了吗?”他虽没看向雍门剒,雍门剒也知道问的是自己。
“我也很意外,上次验证,他还停留在塑元境界,想不到,短短半年时间竟然进境如此迅速!”
“你还是盯的紧一些的好,毕竟子雅不同于一般的族人,他可是流有那个人的血液。”
“我知道!”提到那个人,雍门剒不禁咬碎了牙根,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弱水有多爱,对那个人就能有多恨。
“弱水的寄生石又缩小了几分,怕是……”妇人脸色不渝的说道。
“我也曾试着建立隔绝结界跟她沟通,只是都不曾得到回应。”雍门剒低沉着脸说道。
“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忧,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个人是不会对弱水不利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子雅,让弱水没有后顾之忧。”
雍门剒和妇人纷纷颔首,齐齐看向了身前伫立不动的石碑。
而一直安静伫立的黑色石碑此时却莹莹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