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给我拿来一条毛巾,让我擦干净。蹲在我旁边地上,拍了拍我的肩膀。
“为了活着。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今天没气儿了,你就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你觉得嘴里的血味吐不干净,来试试这个。”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儿给我。
我接过烟,看着他说:“大夫也抽烟?”
他无奈的笑着,给我点上烟,自己也点了一颗。说:“这个世道,要是谁能自然病死,算是上辈子积德了吧。我还怕这个?”
我没有继续哭,猛的抽着烟,任由尼古丁灌满整个口腔,通过气管、肺,再从鼻子喷出。似乎对血腥味是有些抑制作用,不过也许是心里作用。
我拿毛巾擦干脸和手,说:“虽然你的冷笑话太冷,不过,还是谢谢。暂时管点用。”
在我擦脸的时候,他拿来能喝的水递给我,对我说:“给,既然血吐不干净,就咽下去。”
我接过大水杯,一口喝了精光。
华佗继续说:“我可擅长讲冷笑话了,以前我们科里的人每天都求着我讲。我爱人也喜欢听。”
“她也在这吗?”我问。
华佗叹了口气,缓缓的说:“不在,她不在了。那天,她在医院值班,医院。。。炸平了。”
我愣了一下,说:“奥,这,对不起,我不该问。”
华佗笑笑摇摇头说:“不,那天瞬间死去的人,都是幸运的。不幸的就是我们这些活着的,继承死去的那些人的痛苦。但是,我相信如果她能看见,很希望我和女儿能活下去。你也是,如果你父母在这,更希望看到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能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我又问华佗要了一根烟点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围墙外面,看着无尽黑洞远方。一颗烟燃尽,我转过来对他说:“虽然你没告诉我之前那个女生为什么会自杀,现在,我想我能猜到了,想必情形跟我差不多,或更糟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走那条路的,至少现在不。让我痛苦的人还在那,他们开心的活着,我凭什么死?”
也许华佗以为我会为了父母亲人而活,为希望而活,没想到我说出类似为了仇恨生存的信念,有点吃惊,他愣了片刻。点点头,说:“嗯,也好。仇恨也是一种力量。接下来你可能会遇到比之前更糟的事,希望你能铭记这个感觉,它也是今后支撑你的支柱。”
“那,华大夫,你好人做到底,能提前剧透一下,接下来会怎么样吗?”我问。
华佗两手一摊耸耸肩,说:“这个我真不是特别清楚了。我只知道胜利的一批人会被带到外面集训,能回来带到我这治疗的,就成功了,回来后会被分配族群。至于外面会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被命令禁言,还是根本就不想提起。”
“去外面?城墙外面?”我问。
华佗说:“是,但是你有借机逃跑的想法,我劝你打消吧。如果有机会能逃,之前的几批人不会回来的。”
其实我也只是问问了,就算有机会,我也不能独自逃,这里还有老舅,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的亲人。还有那个孟辉,虽然时间短,但是没有他,今天我活不下来。对了,应该去看看他们了。我跟华佗打听了徐方的情况,得知他没死,少许安心,但是没想到正因为这样,给自己按下一颗麻烦不小的定时炸弹。
每个人的内心都藏有两个占据对立面的本性,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他们在我们内心深处隐藏着,暗斗着,胜利的一方总是耀武扬威的通过人的表面显露出来。
向华佗告辞后,我向食堂方向走去。
老舅见到我紧紧的抱着我哭,满头的白发加上忧愁的表情,更显苍老。不能再让老舅担心了,我想我应该从现在开始报喜不报忧,这样老舅至少能安心些。我微笑着擦干老舅满脸的泪水,说:“老舅,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嘛,你看,我都没受伤。你找的帮手还不错。”
老舅见状松了口气,咽下还没有流出的泪水,点了点头,说:“嗯,嗯,我都不知道这样帮你是不是对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到我这食堂来干活,至少这里安全些。”
我抓着他的手,说:“老舅,那样是好,不过,别说他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就算可以,我也不会来,到了这里,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难道要永远困在这里吗?那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
老舅摇摇头唉声叹气数落自己没本事。
我笑着对他说:“你放心,一定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出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东北找我爸妈。好吗?”
老舅点点头,又皱着眉头说:“但是,你。。。”
”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我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打垮的人。“我说。
“希望你说道做到。”孟辉开门进来说。
老舅跟孟辉嘱咐了几句便出去守着了。
“唉,你不用谢我。你这才刚刚开始。”我刚要开口,被孟辉阻止道,“接下来可不是好应付的了。而且我也没有机会再教你了。就凭这几天的训练,你只能勉强对付一个人。”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便问道:“怎么?还要我一个打十个?我又不是叶问!别说训练几天了,给我十年都够呛。还有,不能教我是啥意思?你去哪?”
孟辉找个地方坐下,让我也坐下,说:“坐下吧,今天需要聊聊。你先别废话。我问你,你那个对手,死了没?”
我把大致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说:“那不太好,后边他会当你们的靶子,仍然是对手。而且绝对不会留情面,他因为你瞎了只眼睛,估计也活不久,肯定恨死你了。所以在外面,有机会一定要弄死他。否则,后患无穷。你记住我的话。”
对孟辉的这番教导,我实在不能苟同。徐方的眼睛又不是我扎的,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没有记恨我的道理啊。既然是熟人,能打败就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有必要这么邪乎么?
于是我随便迎合着,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之前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扔回笼子的?我一直很好奇,你身手这么好,怎么会失足的?”
孟辉瞪了我一眼,说:“告诉你也好,让你提前长个教训。免得吃亏。当时狼族刚刚凑齐人数,要从我们里面选个头狼。所有人可以随意动手,规则是不能致命,也不能致残。这是佛祖定的规矩,任何人只要伤害自己人,就是死刑,没二话。所以我们打的也很辛苦,既要手下留情,又要赢。最后只剩我和现在的头狼。我的发小儿孟真。”
我认真听着,点点头说:“所以呢,他当上了头狼,你在这装疯,打不过他?还是因为他是你发小儿,你下不去手直接认输?那也不致于把你扔回笼子呀。”
孟辉摇摇头说:“你以为一个天天坐办公室的行政会打得过曾经合法的职业杀手?笑话哪?本来我已经赢了,已经被佛祖封为头狼了。就在当天晚上,他说要给我庆祝,主动要求跟我一起睡,然后在我酒里下药,在我肩膀桶了一刀。”他说着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肩,半个手指长的刀疤清晰的挂在上面。
他接着说:“虽然我被疼醒,但是迷药作用还在,整个人还是没有力气反击。他叫来好多人,刀架在我脖子上。”
“很显然他是疯了呀。还叫围观群众?不是死刑吗?”我疑惑的问道。
他摇头说:“还有一个规矩,每个族群的首领是可以杀的。你有本事杀了首领,又能服众。你就是首领。”
“唉我去,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啊?首领岂不是天天提心吊胆随时没命?”我惊讶的说。
他笑了下说:“更狗屁的规矩是,首领可以随意处置族群里的人,不需要请示佛祖。所以只要这个首领有一定的震慑力,还是没人敢反抗的。”
我没懂,便问:“什么意思?首领可以随便杀人?看谁不顺眼就要命?”
他点点头说:“嗯,可以这么说。没有任何法律制约。各个族群首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只要他不爽,随便把谁就地正法,根本没人理。我当时在孟真看来,是个威胁,一旦让我缓过来,他就危险了。但又说念及旧情,不想杀我,放我一条生路,就把我扔回你这批的笼子了。反正我也受伤了,让我自生自灭呗,估计他认为我出不来了。”
我笑笑说:“让我猜猜,就算你再次通过种种考验活下来了,其他族群仍然无法接纳你,你对所有首领都是个威胁,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你。所以你就装疯,培养个小白让人出其不意。是吧?”
他说:“算是吧。不过装疯这主意是老马出的。本来我不想出来了,没什么意思,死里面算了,也给别人个机会。是老马说服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嗯,但是佛祖定这些无语的规矩,不怕底下人联合造反么?”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