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踌躇着，且不知所措。
真的要现在赶他离开吗？可是，让他去哪里？但是真的要是把他带回去，那一定很快就会流言四起。
我太了解了，我虽然总是什么都不说，但是我都看在了眼里，农村的人说得好听一点那叫淳朴，难听一点那就叫无知，我亲眼见证了他们把一个带了男孩子回来的女生打得头破血流，那个女生解释说只是同学，但她的父母下手依旧毫不留情，所有的村民都站在旁边围观，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去拦住她的父母，反而指着趴在地上的她一边嘲笑一边指责，在我看来，他们的淳朴里埋藏的是深深的恶意。
而我，延续了他们的古板。
我知道他们也是善良的，只是无法接受打破了常规的事物，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女生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蹲了很久之后，我起身对着他说道：“走吧！”
我是心狠，但却没有那么恶毒，难道我真的要抛开对自己有过帮助的人，让对方因为帮助我而陷入逆境？
妈妈那么善良，死后上的一定是天堂，如果我那么恶毒，死后一定是会下地狱的吧！那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妈妈了。
可就在我下定了决心之后，桂曦走到了我的面前，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如果跟你一起回去的确是让你为难了，那我会离开的。”
我从未见过那么正经的他。
为难我了？是啊！他让我为难了，但说出这样话的他，反而让我觉得，是我让他为难了。
我想要解释点什么，但我就是一个混蛋。
他并没有说错，就算我否认，他也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的吧！毕竟他总是能看穿我。
我也有我的骄傲，所以我抬起头对着他说道：“我现在要回家，但我决定带你一起回去，当然，你有权利决定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说完我就朝前走了。
很快我就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桂曦的声音也很快就传了过来：“小刺猬，我就说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嘛！果然没错，你真善良。”
我真想回他一句，你真虚伪。
在我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终于看到了村子的大致轮廓，在路上的时候我还遇见了一个熟人，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小喇叭，只要是她知道的事，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一见到我她就笑着说道：“哟！这不是小月儿吗？不是听说你跟你爸爸去城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你的那个后妈把你给赶回来了吧！”
我想冲上去捂住她正喋喋不休的嘴巴，她竟然当着桂曦的面说出了我的秘密，但是我不能，在奶奶看来我是一个乖孩子，乖孩子怎么能做出那么不礼貌的举动呢？所以我只能淡淡的说道：“我回来看看奶奶。”，为了防止她问到桂曦是谁，在说完之后我就推着桂曦匆匆离开了。
在路上，我看到了桂曦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是想不通吧！为什么我跟徐玲长得那么相像，而她却不是我的妈妈，还是后妈？但我不会解释的。
终于到家了，万幸一路上没再遇见其他的人，我站院子外，小黄没在门口，院子里也没有不断蹦跶的小鸡，桃树也只剩下秃秃的枝桠，一切我曾幻想着的美好都荡然无存，就连奶奶的身影都没有看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生机，只剩死气。
我突然害怕走进去了，老天，你说，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还一再的让我失去？
如果我连奶奶都失去了，那我还剩下什么？
“嘎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门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头发花白，手里还杵着一根拐杖，动作缓慢的朝外移动着。
我感觉自己哽咽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我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奶奶看起来还很健朗啊！为什么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那我不要。
我突然觉得自己对零慕言的恨意更深了，如果我没有离开奶奶，为了我，奶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我连忙退到了看不见奶奶的地方，然后抱着自己蹲下，我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好痛，真的好痛，就像是要裂开一样。
寒风吹在我的脸上，刮得生疼。
或许是因为我的动作太大了，又或许是因为奶奶比较灵敏，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啊？外面有人吗？”，但是却沧桑了不少，甚至有点沙哑。
我吸了吸鼻子，然后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之后才缓慢的朝着院子里走去，在能看到奶奶的时候我笑着说道：“奶奶，我回来了。”
见到我的一瞬间，奶奶那满是褶子的脸扬起了微笑，但下一刻却又板着脸，用不满的语气对着我说道：“我刚接到你爸爸的电话，问我你有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呢！你是瞒着你的爸爸偷偷跑来的是吧？”，奶奶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根本就不像是久别重逢，可她还是那么了解我。
我无法反驳奶奶的话。
奶奶又接着说道：“你赶紧给他回一个电话，他们肯定担心得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是他活该，我知道他不欠我什么，但是他不应该那样说妈妈，不能原谅。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我还是当着奶奶的面打开了手机，然后给零慕言回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了零慕言咆哮的声音：“你到哪去了？你最好是别给老子学坏了，你要是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一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会很暴戾，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可怕的遗传。
我也想像他一样，对着电话吼回去，但是不行，因为奶奶在身边，所以我轻声说道：“我想奶奶了，所以回了老家，因为手机没电了，所以我才没有打电话报平安的。”
我又撒谎了，就算奶奶不懂，可亲眼看着我在没有充过电的情况下给零慕言打了电话的桂曦一定知道，在他面前，我好像从来就没有一次是正常的，总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也算是他倒霉吧！
我就是要利用零慕言的愧疚，果然，在我说完之后他也就只是随便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在电话挂断了之后，奶奶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桂曦身上。
我祈祷奶奶什么都别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