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谁啊,瞎了你的狗眼,敢撞你大爷我?”
正当荣清灵心灰意冷的胡思乱想着,只觉得钳制着她手臂的大手一松,怒骂声便从她耳边响起,还未待她有所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粗壮的手臂已横在她的耳边,而她另一边的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被人一拳轰下楼梯,仰面朝天,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哇,”楼下围观的人群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而先前差点被撞下楼的黑衣人看了一眼同伴,迅速的反应过来,“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他奶奶的,那个不长眼的杂毛,敢管你家爷爷的闲事。”
粗俗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啊”的惨叫声,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已被人一脚踹到了楼下。
眼前突发的变故使得荣清灵脑中出现片刻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打量着电光火石间便救了自己的人,只见他身材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眼大如牛,这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坎肩,袖口处镶了一圈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裸露在外满是肌肉的手臂呈古铜色,在客店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油亮的光泽,荣清灵仰头,只觉得自己似乎连这人的胸口都不到,心中陡然一惊,难怪刚才楼下那帮人的表情如此夸张。
“多谢,呃,,这位大哥仗义相救。”荣清灵抬了抬手,奈何双手被缚,只得作罢。
“小姐不必客气,都是公子吩咐的。”那大汉操着声调怪异的汉语,瓮声瓮气道,憨憨的挠了挠头。
“你家公子?”荣清灵疑惑,什么人?
“小姐这边请。”大汉上前解开荣清灵手脚绑缚的绳子,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却听到身后楼梯下一阵骚动,原来是刚才被踹下楼的两人已转醒,想来刚才是被撞晕了,只见二人相互扶持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跑去,生怕有人追上去似的。
荣清灵轻哼一声,也不在意,直接随那大汉拐上楼梯,径直朝走廊尽头行去。
“公子。”大汉在最尽头的房间门口停下,恭恭敬敬的敲了敲门。
“进来吧。”温润年轻的男声,却是陌生的,荣清灵摇头,不是她记忆中任何一个熟悉的声音。
“吱呀,”落漆斑驳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暖气,夹杂着绿叶的清新香气扑面而来,荣清灵只觉得精神一振,好像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充满了活力一般,压抑了一天的神经顿时轻松不少。忐忑的跨进房间,身后的房门又应声而关。既然这人救了她,想必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荣清灵安慰着自己,努力压抑着心头逐渐浮起的紧张,房内灯光昏暗,视线可及之处,装潢尽显清雅精致,红木圆桌上铺着上好的锦缎,想来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桌旁的圆凳上,一身暗红色镶了金边的锦衣少年背对着房门而坐,身材修长,长发束于头顶,在灯火明灭的映照下,似乎有那红色耀眼的光芒流转其上。
荣清灵小心翼翼的转到男子身边,一本正经的施礼道,“小女子荣清灵,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还不忘抬眼偷偷观察眼前有着完美侧颜之人的反应。
“荣小姐,好久不见?”年轻男子转头,一脸笑意盯着她好奇的眼睛,湖蓝色的瞳仁含着笑意,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似那精心打磨的蓝宝石般夺目。
“啊?怎么是你啊?”荣清灵意外道,此人正是上元节那日,在二仙庙门前撞见的那个有着蓝色眼眸的异国男子。
“想不到荣小姐还记得在下?”男子轻摇手中折扇,示意她坐下。
“呵呵,当然记得。”荣清灵讪笑,小心的坐在一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长相,如此特别,想不记住也难。“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恩?荣小姐要报答在下吗?”调侃的语气使荣清灵愣了愣。虽然她也有这样的想法,可现在虎落平阳,她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这个能力?问他名字是出于礼貌而已。
“呵呵,开玩笑而已,荣小姐不必紧张,在下姓洛,名星辰,是个商人。”男子轻轻笑了笑,自报家门。
“洛星辰?很好听的名字,跟你的人很配。”荣清灵看着他灿若星辰的蓝色眸子,由衷的称赞道。
“小姐谬赞,在下不敢当。”洛星辰谦逊的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你确实长得很好看啊。”荣清灵细细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五官轮廓深刻,自有一股豪爽阳刚之气,“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啊?”
“祖籍西隆。”
“你是西隆人?难怪...”荣清灵点头,难怪他与刚才救她那人一般身材高大威猛,其实她早就这样猜测,只是洛星辰的眼睛太过奇特,她也不敢妄下断言,“为何你的..呃..”荣清灵顿了顿,悄悄观察了他的神色,她明知道这个问题不该唐突,可她就是太好奇了。
“我的发色和眼睛与西隆人不同?”洛星辰接口道,神色并无异样,荣清灵才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发觉这个男子似乎并不愿意别人提起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仿佛逆鳞般,她还记得撞到他的那时候,她一提及他的眼睛,那仿佛要杀人的冰冷目光,现在依旧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我的外祖母是罗刹人。”
“原来如此,”荣清灵恍然,她早便听说,那是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的人都有着雪白的皮肤,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她没有见过,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个怎样怪异的组合,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原来你的母亲是罗刹人呐。”
“不是的,”洛星辰眼神黯了黯,“我的外祖父是一个在罗刹国经商的南尚人,所以,母亲在她的国家备受排挤和欺凌,而流落西隆,遇上了我的父亲。”语气中的悲伤与苍凉,让荣清灵都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忙又转移话题的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啊,”洛星辰听她此问,勾了勾唇角,她是怕他提及往事太过伤感吗?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了,平日里清冷孤傲的他,不知为何与这素未相识之人说了这许多早已被他尘封在遥远的心底的话。难道是他孤独太久了,急于找人倾诉吗?
“茶叶,香料,布匹,只要是赚钱的生意,我都做。”
“是吗?那洛公子此次来南尚也是做生意的咯?”荣清灵感觉瞬间精神起来。眼中闪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个自然。”洛星辰点头,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子可南下益州?”
呵,原来如此,她是要去益州,洛星辰心中了然,随即也有了决断,反正他也是没有目的的到处闲逛,既然她想去益州,不妨一游,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何况还是个他感兴趣的人呢,“我正巧也要去益州谈一笔生意。”
“真的吗?不知公子可愿带我一程?小女子不胜感激。”荣清灵试探的问着,心里也着实的没底儿,他能救下她已经的莫大的恩情了,明知她麻烦缠身,谁还会去主动招惹?
“这个吗...”洛星辰故作沉吟,面露为难之色,在荣清灵以为他也怕惹祸上身而拒绝她时,却听到了让她满怀感激的答案,“也未尝不可。”
“真的吗?那便谢过洛公子。”荣清灵惊喜道,笑的眉眼弯弯,后又为难的看向洛星辰,“不过,我可没有钱付给你,我知道商人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待到日后...”
“待到日后,在下在京城遇着什么为难之事,还请荣小姐不吝相助。”洛星辰蓝宝石般的眼睛笑着看着她。
“那边一言为定了,虽然小女子人微言轻,人小力薄,倘若他日公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小女子必定鼎力相助义不容辞。”荣清灵也不矫情,豪气而笃定的说道,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辉。
“呵,荣小姐就不怕我是坏人?”洛星辰问道,他的心中存疑,她初见他时也仅仅是有些紧张和不安罢了,并未有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失措,他甚至都准备好了说辞,让她相信他并无加害之心,可是她却表现的毫不在乎,泰然处之,是心性太过单纯了吗?
“既然公子肯出手相助,想必我对于公子而言必定有救的意义,两者弊取其轻,何况,我观公子眼中清明神情坦然,眉宇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想来绝不会加害于我的,对吧?”荣清灵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还特意凑到洛星辰眼前,四目相对之间,荣清灵看着他那如清泉般碧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赞赏的神色,还有着一丝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宠爱?虽然只有一瞬即逝,但那种眼神她曾经在哥哥的眼中看到过无数次,难道是她眼花了?他们可是初次相识呢,二仙庙那次,连相识都不算,可能是她太想念哥哥了吧。荣清灵甩甩头,努力摆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洛星辰见她一会儿认真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又摇头叹气旁若无人的样子,轻轻弯起唇角,“荣小姐,天已不早,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好上路?”
“哦,好。”荣清灵习惯性的答应着,脑中正思索着自己奇怪的念头,下意识起身朝房门走去,在伸手触及房门的时候陡然停住脚步,转身尴尬的看着洛星辰,一层薄红爬上脸颊,“可是,我不知...”
“哈哈,”洛星辰以折扇遮面,笑的肆无忌惮,谁叫她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走神了呢。不过她那因窘迫而爬满嫣红的小脸蛋就像那草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让人忍不住想占为己有,永远珍藏。
“荣小姐稍安勿躁,一会儿自有人给你送晚饭。”洛星辰交代了一句便起身开门而去,留下脑中思维还一片混乱的荣清灵。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起她的身份,以及被绑的缘由?